最红楼 第52节
徐大彪撇嘴道:“这事儿还能代?少不得回来再补了。”
三人计议停当,马攀龙、徐大彪掩去身形,陈斯远踱步自林中出来,又回了铁槛寺。到这日下晌,陈斯远寻了个空去见王熙凤。
见面便拱手道:“先给二嫂子道个恼,只因后日乃是好友婚期,是以特来与二嫂子说一声,只怕我明儿个一早就要回京师。”
王熙凤笑道:“这事儿都赶在了一处,也难为远兄弟这会子才说。说来本就是我求着远兄弟帮衬,这道恼的话以后少提。回头儿等你二哥回来,咱们一道儿请了酒席好生谢过远兄弟。”
陈斯远笑道:“那就等着二嫂子请酒啦。”
话已递到,陈斯远略略盘桓便告辞而去。
到得这日夜里,一切相安无事,陈斯远回了耳房里歇息。又怕自个儿夜里睡不安稳,再误了时辰,于是便寻了个婆子,使了三钱银子,让其明早卯时来唤自个儿。
婆子喜滋滋应下,陈斯远关了房门长出一口气。万般算计,却比不得天意。夜里究竟如何,且看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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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
宝珠跪伏火盆前,时不时丢一把纸钱入内。因着贾家众人大多回返,灵堂里也无人看顾,那留下来的仆妇免不得懈怠了许多。
今儿个一早宝玉已与贾珍说过了,贾珍劝慰几句,见宝珠执意留下,只好遂了其意,少不得留了几个仆妇看顾。
夜色深沉,宝珠心下愈发忐忑。约莫着寅正已过,宝珠窸窸窣窣起了身。因着跪伏久了,双腿酸麻一片。
略略活动了,又重新跪伏下来。有仆妇听见响动,见宝珠只是略略舒活筋骨,便合眼继续瞌睡。
宝珠悄然自腰间将物件儿取了,先行将那漆黑丹丸含在舌尖下,又将整包的白褐色粉末丢在了火盆里。
异样的香味自火盆里蔓延开来,宝珠赶忙屏住了呼吸,心下怦怦乱跳,却不敢动弹一下。
好在那异香来的快,散的也快。宝珠憋不住气,张嘴小口呼吸,见果然并不曾着了道,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待过得一刻,灵堂里忽而有鼾声响起。宝珠试探着叫道:“刘嬷嬷?郑嬷嬷?”
回应她的只是一阵阵的鼾声。宝珠再不敢停留,起身拾了件婆子的外衣裹在身上,快步自灵堂行出来。摸黑悄然转过灵堂,不一刻到得西北墙角处。
黑漆漆一片,宝珠四下观量也不见行迹,忽而想起邢夫人交代,便轻轻咳了几声。
外头有鸟鸣回应,宝珠又是咳嗽两声。但听得啪的一声,一物勾住墙头,眨眼间便有个人影大鸟也似自墙头飘落下来。
宝珠骇得倒退了两步,那人蒙了脸面,只低声问道:“宝珠姑娘?”
宝珠赶忙点头,又道:“是,是我。”
“快走!”那人鸟鸣一声,那墙头的飞爪便落在院中。随即宝珠拉住绳子,那人手推肩扛,总算将宝珠送了上去,随即一道儿翻过墙头,眨眼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84章 造衅开端实在宁
(此章为宝珠视角,不代表全貌。)
卯时。
外头天色依旧黑漆漆,陈斯远早已醒来。略略等了须臾,便听得脚步声渐近,随即婆子道:“远大爷醒来了?”
陈斯远道:“这就起了。”
婆子道:“大爷可要用早饭?不过早饭须得再等半个时辰。”
陈斯远道:“不吃了,早些走,说不得晌午就回京了,到时候再吃也是一样。”
婆子不再多话,进来掌了灯火便退了出去。
陈斯远快速穿戴齐整,那婆子又送了热水来,陈斯远胡乱洗漱一通,随即昂首快步出了门。
因着昨日交代过,是以前头早就备好了马匹。陈斯远接了缰绳翻身上马,仆役禁不住嘱咐道:“这会子天黑,大爷须得慢行才好。”
陈斯远笑道:“归心似箭啊,回去还得给好友预备贺礼。不说了,先走一步。”
说罢陈斯远打马出了铁槛寺,抹黑沿着官道放马而行。行出一阵,回头仔细倾听,也不曾听见铁槛寺内闹将起来。暗忖必是贾家人等昨日走了,只凤姐坐镇,那些仆妇人等都懈怠了。
前行一阵,天色擦亮,陈斯远打马疾行起来。一径奔行了一个时辰,方才在前头瞧见路边停了一辆马车。
车旁自有徐大彪、马攀龙持刀警戒,见了陈斯远到来,马攀龙忙问:“贾家人可发现了?”
陈斯远笑道:“不曾!”
马攀龙顿时松了口气,道:“宝珠就在车里,咱们不如边走边说。”
“好。”陈斯远应了一声,缰绳丢给徐大彪,抬脚就上了马车。
掀开帘栊入得内中,便见宝珠战战兢兢、警惕地看将过来。
陈斯远在其对面落座,略略拱手道:“咱们又见面了。”
宝珠蹙眉警醒道:“敢问远大爷为何要助我?”
陈斯远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与外头的兄长交代过了,过会子就送你远走他乡。”
说话间自袖笼里掏出物件儿来,一一递给宝珠。
“这是户籍,这是路引,还有五百两银子。”
宝珠心下稍宽,暗自将袖笼里藏着的剪刀松开了几分。有这般诚意,想来也不会要了自个儿的性命。
于是宝珠轻声说道:“不知远大爷要我做什么?”
陈斯远道:“不过是问你一些话罢了。”
宝珠颔首道:“远大爷尽管问来。”
陈斯远思量着问道:“你何时到了秦氏身边儿?”
宝珠道:“我与瑞珠才来三年。”不待陈斯远问,宝珠就道:“奶奶身边儿的丫鬟换得勤,有时染了病,有时犯了规矩,又有的到了年岁配了小子。四年前宁国府采买,我与瑞珠一道儿学了规矩,过了一年才到了奶奶身边儿。”
身边丫鬟换得勤?莫非是因着撞破了内中隐秘,这才打杀的打杀,发配的发配?
陈斯远思量着又问:“那秦氏与贾珍、贾蓉——”
宝珠忽而一哆嗦,目光警惕四下观量,想起来如今已逃出铁槛寺,这才目光缓和了下来。半晌,沉吟着说道:“蓉大爷一年也不寻奶奶一回,倒是老爷时常来寻奶奶。”
为尊者讳,宝珠这般说已是极限。
陈斯远便道:“你想想去年八、九月里,秦氏可有什么异常?”
宝珠思量一番,说道:“那些时日奶奶好似心事重重,不大见笑模样。到了九月里病重一场,险些死了过去。”
这可不是陈斯远想听的答案。
见他蹙眉,宝珠又道:“若说旁的异常……好似蔷二爷许久不曾来,到了八月底才又回来。”
“贾蔷?他与秦氏——”
宝珠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是了,所以贾蔷被赶出了宁国府去。
陈斯远又道:“那秦氏、瑞珠是怎么死的?我也懒得逐个问了,还请你一道儿说出来。”
宝珠叹息一声,道:“我们奶奶也是可怜人。”
当下宝珠娓娓道来。
却说这秦氏嫁入宁国府,乃是贾珍极力主张。因着宝珠三年前才到了秦氏身边儿,是以知道的只是凤毛麟角。她只知贾蓉极少来寻秦氏,三年里从未在秦氏房里安歇,反倒是贾珍时常来寻秦氏。
三年前贾蔷还住在宁国府,时常与贾蓉遇见秦氏,一来二去二人便熟稔了。秦氏念及贾蔷没了爹妈,素日里多有关照。如此过了一年,二人虽不曾真个儿有什么,倒是心下情愫暗生。
此事被贾珍知晓,找了个由头便将贾蔷打发了出去,从此秦氏便郁郁寡欢。到得去年八月里,秦氏忽而避开耳目,打发丫鬟守了门,单独见了贾蔷一面。
过后贾蔷便没了踪影。又过几日,贾珍忽而脾气暴躁起来,下头人但有错漏,提了鞭子不管不顾兜头就打,便是那贾蓉也挨了几鞭子。
其后又有各家女眷登门造访,秦氏接待了几回,许是累着了,转头就病了。这一病,险些就要了性命。
后来好歹救了回来,转过年好转了许多,秦氏瞧着又一如往常,接人待物极为妥帖周全,贾珍也时常来寻。
一径到得九月,贾蔷来宁国府又频繁了起来。一日瑞珠悄然将一封信笺给了秦氏,秦氏观量后顿时喜形于色。自头上摘了戴惯了的簪子交给瑞珠,瑞珠听了吩咐赶忙出去了。
初三这天,白日里秦氏与贾珍吃了酒,待贾珍不胜酒力去了后头,到得夜里又梳妆打扮了一番,领了宝珠、瑞珠两个往会芳园游逛。
行了一阵,秦氏忽说要更衣,独留了宝珠在原地,领了瑞珠进了天香楼。
宝珠在水榭处耍顽,忽而瞥见贾珍急匆匆进了天香楼。宝珠只道寻常,又自顾自地耍顽起来。
待过得盏茶光景,园中忽而慌乱起来,说是蓉大奶奶病重了。宝珠要去观量,却被婆子拦了不让。
更古怪的是,宝珠始终不曾见得瑞珠身形。
到得夜里,云板连叩,只说是大奶奶病死了。宝珠慌乱起来,木头人也似跟着乱跑。直到小殓时宝珠才知瑞珠触柱而亡,又自秦氏脖颈上发现了遮掩过的勒痕。
宝珠抬眼,说道:“我知晓的便是这么多,余下的再不知道。”
“嗯。”陈斯远应了声,旋即沉吟不语,暗自思量起来。
这般说来,说不得贾珍这个儿媳妇是给自个儿娶的?
从头捋顺,大抵是秦业有结交权贵之心,便想将秦氏嫁入宁国府。贾珍那鲜廉寡耻的东西一眼瞧中了秦氏,顺势将其嫁给了贾蓉,私底下却当做了自个儿的禁脔。
也是古怪,贾珍既相中了,何不收做妾室?
是了,那秦氏可还担着往来各家勋贵的使命。若为妾室,名分太低,自然不好往来;真个儿休了尤氏娶了秦氏,顶着将军夫人的名头,怕是更不好往各家走动。这般想来,好似嫁给贾蓉正好。
想那贾珍素来在宁国府说一不二,贾蓉绝对没有反抗之念,所以宝珠才说贾蓉从未在秦氏房中过夜。
秦可卿呢?原本想的好好的,嫁入宁国府做少奶奶,谁知竟成了贾珍禁脔。
她是养女出身,秦业养她这么大,或许本就存着利用之心——单看那秦钟丧期还寻智能儿偷腥,便知秦家或许根本不在意秦氏这个养女。
或许秦氏自此便认了命,又或许反抗不得从而认了命。待过得几年,贾蔷逐渐长大,事情又有了不同。
秦氏嫁来几年一直无子,虽说贾珍还宠着,可难保人老珠黄之时会被其厌弃。到时候没子嗣傍身,贾蓉随时可以休了她,另选年轻女子续弦。
秦氏又动了春心,说不得便与那贾蔷芳心暗许。其后贾珍瞧出不对来,紧忙将贾蔷赶了出去。否则解释不了为何贾蔷这个正派玄孙偏生搬出了宁国府。
此后秦氏郁郁寡欢,时间一长就病将起来。她那病大抵是心病,既想着与意中人远走高飞,又想着逃出这魔窟一般的宁国府。
就如邢夫人所说,她果然担负沟通往来,分润营缮司贪墨银钱的重任。说不得就在此时得了可乘之机,随即找了贾蔷来商议。
其后贾蔷寻了人手劫了财货,过了一阵才重回京师。
财货丢失,各家勋贵自然炸了锅,女眷不停登门问责,贾珍说不得也怀疑上了秦氏,于是秦氏大病一场,险些丧命。
秦氏情知此时不得走脱,只得安心养病,待到今年年初逐渐好转,随即一如往常那般接人待物。实则秦氏此时已然谋划着与情郎远走高飞?
到今年九月,大抵是陈斯远刚来荣国府之时,贾蔷送了信笺,秦氏大喜过望,打发瑞珠回了发簪,其后约定了九月初三天香楼相会。
其后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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