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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仙宗 第358节

  但杨家嫡脉两位上修却未将这位凶气难掩的筑基锐卒放在眼中,只将目光投在人群中那挺拔笔直,浑似锥入囊中的黑履道人身上。

  毕竟“外丹”之道名声不小,在秘术之中也是出名的难炼,黑履道人有此成就,确是难得。二位上修对其生出些兴趣出来,却也在情理之中。

  衮石禄立在主位后侧,这一回他却失了之前的亲厚,便连一个眼色都吝得与康大宝给,默然无声,只一门心思等着主角到来。

  就这么从正午时分等到日昳过后,非但堂下众人煎熬十分,便连衮石禄与孟轩这等事实心腹面上也都有异色生出。

  直到繁星隐隐,两位金丹上修的手侧矮几上头的灵茶都已换了几盏,外头才有一只开灵仙鹤唱名而来:

  “骑都尉,游骑将军,南安伯,持节丰、定、普、云四州诸军事民生,匡公至——”

  众人正待再拜,却听得仙鹤又开喙在唱:

  “上护军,羊城侯,费公至————”

  勿论堂内堂下听得此言尽是心头一凛,有那见识浅薄的当下便就问向身侧同僚:“未听说费家又来了哪位宗老,这位羊城侯又是谁啊?”

  “费家在云角州本来不就放了一位宗老么?”

  “是那只老鸟?”

  “噤声,人家靠着杀血剑门金丹换来的,今上亲言这爵位传袭十世,它鸟窝里头刚从屁股里窝出来的蛋都比你我性命金贵百倍,万万不得无礼。”

  “拜见伯爷,拜见羊城侯。”众人勿论内里是有多惊诧,却也皆不得不先收拾心情,一同拜道。

  匡琉亭寒着脸还未讲话,便见得那收了身形还有一丈高矮的老鸟连声应道:“免礼免礼,怎么老祖我到哪儿了都能碰着这么一群磕头精。”

  它言罢过后思忖一番,又犹豫了片刻,才在那主位上落座,抢了孟轩位置之余却还在催促着匡琉亭道:

  “南安伯速速审理吧,待此间事了之后,我便去将寒鸦山脉那头三阶上品的狮子宰了,趁一处好些的灵脉,省得成日缩在这逼仄的小城里头好不自在。”

  匡琉亭遭人催促,面上却未生出半分不耐,还少有地带着丝尊敬神色,颔首言道:“羊城侯所言甚是,国事艰难,却不好因这么几个不争气的耽误太久。”

  钧天禽却不感冒它这套,斜瞥一眼点了点硕大的脑袋便算应对,又在堂内人中寻了半天过后,似是才辨出来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康大掌门来。

  但听他此时开口,言语中却未有什么安抚之意,反还有些风凉:

  “康小子,南応那娃娃不让老祖我出手,这便难救得你了,你自求多福便是。南希南応两个小子回了颍州,现在主管歙山堂那个小女娃娃本来都不要老祖我来。

  但老祖却想着毕竟这些土修来了两个不成器的娃娃,我们一方若是无有金丹坐镇,岂不是落了威风?便专门回来寻上南安伯聊了聊,得了把位子来坐。

  你放心,若他们敢仗势欺人,老祖我便当场将他们金丹抠出来当零嘴嚼了,再去寒鸦山脉寻两个更成器的,圈回来还与匡家人便是。”

  跪了一整天的康大掌门听后也不知是该喜该悲,只得开腔谢道:“多谢老祖记挂。”

  匡琉亭立在一旁无有急色,听了钧天禽这颇为僭越的话也不气恼,只待这老鸟言过之后,方才坐回主位,将堂下众人一一扫过:“众位无愧是我州廷肱骨,做得好大事情!”

  他这声音不大,却是落地砸坑。

  如今距离学林山外息兵都已过去了两月时间,想来匡琉亭早就将这其中事情理顺理清,是以他话甫一言出,场中心思各异的众人当即就做出来惶恐之色,不约而同大礼拜道:

  “吾有罪,万望伯爷宽宥!”

  “哼,那咱们便一一问过来吧。”匡琉亭恨声过后,似是才想起来两位杨家金丹,微微拱手便算作揖,只轻声言道:

  “按例罚过之前本该叙功,但下面人却是太不像话,便只好请二位杨家前辈稍待,还望二位前辈见谅。”

  杨宝山只将这传说中好似宗室脊梁的南安伯细细打量一阵,也不知是何心思,却是未做反应。

  杨勇成却是在旁绽出笑来,歉声应道:“我等兄弟混沌百年,迫于两仪宗淫威不得动作,到了近些年方才又盼得王师回来,这般久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些工夫。”

  两名杨家上修如此识相,匡琉亭也将目光重投在岳檩与康大宝等人身上,他再次开口、言语照旧很轻:“桂祥,你先讲吧?”

  桂祥这辈子都未想过自己得幸筑基过后会遇上这般大的局面,如今跪在堂下,足有三名金丹凝视,这是多少真修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也让他给撞上了。

  仓促之下,桂祥便连肚中腹稿都已忘了大半,备好那些为自己开脱之言,更是已经记不得半句,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叩首,连连喊道:“有罪!有罪!”

  岳檩等人面色更难看起来,匡琉亭却不愿意在这等小角色上耽误工夫,只听他厉声喝道:“铁流云!你这纠魔司佥事,来与我好好讲讲,你是怎么枉法徇私?!”

  铁流云却未想道匡琉亭居然半点都不留情,明晓得难躲此劫的他只能紧咬牙关,未有答匡琉亭所言,只是开腔言道:“禀伯爷,此役收复定州,全赖三军用命,伯爷洪恩。此役剿灭假丹三”

  “啪”一道狂暴的雷炎将铁流云护身灵光瞬息湮灭,整个人都倒飞出去,却又飞速起身,五体扣地。

  这时候他心头早熄了侥幸心思,只与跪在一旁的桂祥一般,连声喊道:“有罪!有罪!”

  “算你聪明,功是功,过是过,若是混杂一起,又何以彰显王法威严?!你这回说话若还再敢有半句表功之言,你这纠魔司佥事的位置,便就留着下辈子做吧。”

  匡琉亭语气冰冷,骇得铁流云再不敢做半分动作,几要将脑袋黏在地上。

  “岳家主?!该你讲了!”

  岳檩深吸口气,见得跪在康大宝身旁的彭星雨颜色灰败,如何不晓得事情都已败露,他倒是光棍,只开口言讲:

  “岳檩老迈愚钝,不识大体。只为岳家一家私利,而坏州廷风气,以致土客失和,确是大罪!

  但请伯爷念在岳檩做事还算勤勉、岳家上下也算忠义,将罪尽降在岳檩一身,莫要牵连岳家,好让岳家子弟继续为伯爷效命、为仙朝大业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匡琉亭的脾气其实不难琢磨,若是平时,只岳檩这番话便能令得他消气大半。但这一回却是不同寻常,前者听过之后只是眉眼微抬,轻轻点头、未做回应便算了账。

  他也不看彭星雨与黑履道人,岳家等人来前这事情他都与二人问了清楚,不消在此赘述。

  这南安伯只将目光投在康大掌门身上,轻声又问:“康县令,你说说吧。”

  关键时候,后者身上那分风调开爽的气质便就又显露出来了,在这一众畏缩、惊惧的罪人之中殊为亮眼:

  “伯爷明鉴,我宗真传康荣泉为寻私仇,勾结唐固蒯家家主蒯恩等人谋害唐固尉桂祥,事情未成过后,召来纠魔司缉拿。天经地义、无可置喙!

  中途明家不智,派人来劫,纠魔司大军到后,又不晓归顺,以期从轻发落,更是错上加错!

  我宗长老裴奕等人,又兴兵相抗,以致纠魔司数位同僚不幸丧命阵中。确是大逆不道,无可辩驳!

  康大宝忝为平戎县令、受得伯爷恩重,却未教导好门人以知忠义,更是事实已清,无需争辩!但,”

  匡琉亭面色稍霁,堂内众人都未讲话,康大宝话未言完:

  “但,我那可怜的徒儿韩韵道,却本不该死!他当年掩护一众师弟、力战强敌过后本有命在!可他却遭了这记恨我的无耻之徒,戕害性命!!桂祥当年怯懦上阵,杀的不是我康大宝徒弟,他当年杀的是一州廷忠卒!”

  康大宝突地一指抖如筛糠的桂祥,骇得后者叫不出声,康大掌门却是继而言道:

  “我那徒儿若是殁于王事,自是千该万该!宗门上下亦是欣慰非常!但他遭了奸人陷害而亡,宗门弟子无不心如刀绞!

  以致遭了有心人利用逆徒少不更事,勾他做下错事!但他既是在报私仇,也算在替万千枉死奸人之手的州廷忠臣报仇!总要稍稍占些名分。

  是以万望伯爷念在重明宗过往忠义,饶我等一饶!往后重明弟子定会结草衔环、铭记五内!”

  这话确是情真意切,也终于令得匡琉亭稍有动容,但他开口时候,却还是令得康大宝浑身冰寒:

  “你倒是惯会巧舌如簧,明明是你门下弟子做错了事情、论罪当死,你也能找补到一个我过往未曾想到的事情来给他添些名义,却令我稍稍汗颜。但”

  匡琉亭面色一变:“州县府衙不是摆设,你们杀官,便是造反,便要伏诛!我与你列份单子,是我与衮石禄这些日子细细定下来的,论罪当死。

  你一一看过之后,若觉有屈,便递上条陈一一回驳,我们看过觉得言之有物过后,再做计较。至于你与重明宗的其他人物,便就都搬去凉西道吧。既然自恃勇力过人以致罔顾国法,那就去为国戍边、以赎罪过!”

  匡琉亭话风一落,堂内未有任何一人为康大掌门出言辩解半句,非止钧天禽如看百戏一般饶有兴致,便连黑履道人,也都只深吸口气,偷偷与康大宝施了一个从长计议的眼神。

  但后者在接过衮石禄递来的玉简名录过后,两颗小眼睛几是要跳脱出来。

  但看那玉简上头列在榜首的赫然却是:“蒋青.”

第386章 论罪(二)

  “袁晋、叶正文、康荣泉、段安乐”

  满满五列!足足三十九人!重明宗长老、真传、大半菁华几乎尽数列在其中,若是全部照之身陨,康大掌门不晓得要等哭个几年才能睡得着觉。

  康大宝佝偻着身子,深埋的脑袋几乎都要挨在地上,他双手紧紧攥着玉简,看得呼吸沉重、看得双目鲜红、看得几要泣下血来。

  匡琉亭这一回确是毫不留情,匡家宗室那薄情寡义的本性也再难掩住。

  他是铁了心要拿此事在左近几州立下规矩,意味着勿论是他招徕的岳家还是颇为看好的重明宗,这一回都要奉献出滚滚人头,为他这南安伯好做文章。

  康大宝默然下来,心头长叹一声,想起来两月前自己与黑履道人奔赴州廷之前所言——

  “师叔以为,这一回南安伯那处可有转圜可能?”

  “匡家人心性凉薄,依着京畿诸家私下里所言来看,匡琉亭更是个中翘楚,区区一众筑基练气的性命,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黑履道人轻声一叹,转向已经被制得无力挣扎的彭星雨看过一眼,才回首过来继而言道:

  “若他不顾这五姥山弟子与岳家人的私下勾结在先,只一味要治重明宗枉法悖逆之罪.那便是难躲开的祸事了。”

  康大掌门跟着倒吸口气,沉吟许久方才开口:“那师叔以为,匡琉亭会如何做?”

  黑履道人未做停顿,沉声言道:“想来无外乎是杀是流罢了,杀得或要少些,但也一定会杀。

  但无论杀多杀少,流的人却不会少,毕竟山南地方还算清平,可大卫仙朝还有几处边境却是厮杀得厉害,便连金丹身亡都不新鲜,真人级别的大战都时有发生。

  是以坐镇那些地方的大派、世家,每年都要问匡家宗室索要物资人员,一为实边、二为削弱宗室实力。

  若是给的少了,他们甚至敢放纵妖祸一路杀到京畿道去,让帝宫里的王公朱紫,看看烽火边州是何模样。”

  “那小子又该如何去做?”康大宝低头一叹,似是不忍去想那副场面发生。

  黑履道人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要是晓得如何去做,这禾木道掌门的位置,也不会就这么弃了不做了。”

  他看着康大宝面露难色,便又出口言道:

  “莫要因为我在,便就心生依赖。我不比大兄深谋远虑,只有些勇力,也给你做不成军师。但便是愚如守宫,却也晓得断尾求生。你是个极佳的持家之人,这事情自己早该想得通的。”

  康大宝默然下来,只轻声道:“小子晓得了,但若是南安伯要的人命太众,小子该.”

  康大掌门话未讲完,黑履道人便就幽声叹道以作打断:

  “哪有什么该做不该做的,你我若是已成金丹,匡琉亭那张嘴法纪、闭嘴纲常的厌人做派说不得还会收敛一二。

  但现在的我们,还远不到能令他忌惮的程度。这就无法了,若是他只判流边未言杀人,我或可还能以身入州廷、听从差遣,换得匡琉亭宽宥重明宗上下。

  但他若要开口杀个血流成河,那便意味着此事无法转圜,他是铁了心要拿人血人命来塑他的铁条金律,旁人难劝得他。届时也只能企盼他那刀子钝些,我们这脖颈硬些,挨了就是。”

  康大宝又何尝不晓得这些道理?

  黑履道人先露底牌擒了彭星雨、又言愿意以身入局,换得重明宗上下安宁,他已是感激涕零,再不能拖累半点儿了。

  他又思索片刻方才开口:

  “只要匡琉亭不言杀人,便是全宗流放,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之事。圣人曾言:‘上下同欲者胜,同舟共济者兴’,这是小子这掌门做得差了,是重明宗自己该有此劫,不能再拖累师叔修行。

  至于匡琉亭若要人命,小子却不会轻易舍了一个。我会令老二老三带些人即日起远走他乡,未得通传再不回乡。漫说能不能走得脱,但总要拖延些时候,以求事情再有转圜出现。”

  “以求事情再有转圜出现.”康大宝低声喃喃,翘起嘴角自嘲,又合上双眼,不忍再看。盖因他派出去逃难的弟子,还不到这玉简名录上的四分之一。

  他确是低估了这南安伯有多铁石心肠、只在心头念道:“好个铁面无私的宗室脊梁南安伯!但愿老二与小三子走得够远,活着便好、其他不做肖想。”

  匡琉亭自是听不到康大掌门心头呐喊,这南安伯也未在后者面上停留太久,任他瘫在地上,好似烂泥。

  自己则转头到了彭星雨身侧,语气轻柔,颇为客气:“彭道友莫跪了,还请先起来,大派弟子、当有体面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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