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仙宗 第377节
“宗老!”费南応也未想到钧天禽这时候竟会从颍州赶回来,毕竟后者自送了蒯恩往京畿道后,便一直未有返回的消息。
费南応还只当这老鸟是厌恶了云角州灵脉贫瘠,这才安心缩在家中享福,却也不敢多问,只当这位宗老从未来过才是。
毕竟而今的两仪宗一直畏缩不前,除了差遣了荆南袁家在白沙县偶尔动作之外,双方也只称得上稍有摩擦。
在这等情境下,便连死个筑基真修都算得是件稀罕事情。短时间内,也用不着钧天禽这类费家的镇族灵兽来此坐镇才是。
钧天禽这羽翼又肉眼可见的变得鲜亮许多,显然因了引荐蒯恩到南王门下的事情,他也得了不少好处。
他见了费南応后好奇言道:“南応你这是要去哪儿?我这回在南王殿下地方讨了些他已用不着又专门滋补金丹法身的资粮给阿弟,见得他炼化过后方才放心回来,这才耽误得久了些,未有耽误你的事情吧?”
“南応不晓得宗老今日莅临,失了礼数未有远迎,还请.”
“够了够了,你们这些小辈说话怎么都是一个语气,好生无趣。老祖我自能飞天遁地,何消你们远迎近迎的?!速速答话,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见到钧天禽的语气倏地变得不满起来,费南応忙开腔将匡琉亭所安排的事情简要讲了,确是勾得了这老鸟几分兴趣。
“如此说来,你小子是要去寻那个黑履道人?老祖我左右也无事情,我们便一道去吧。最好那劳什子两仪宗真能够胆来人,老祖我也正好称量称量这些边州金丹的本事。”
言过之后,钧天禽也不待费南応是何反应,催着后者登上了背上楼阁,御风而去。
————腾文府、沐风谷
黑履道人带着早年间于外州游历时候寻得的奇异灵器“雾隐容”,又一次踏入了名躁大卫的万宝商行。
他这一回来,自是想要寻一寻供以蕴养法剑的珍物。
肃秋剑的品阶高达三阶中品,这可是许多金丹上修修行数百年都未必能拥有的稀罕法宝。
是以山南道的寻常地方,自是难寻得能蕴养此剑的珍物。黑履道人这才在离开之前,特意绕行到腾文府的万宝商行碰碰运气。
他这灵器“雾隐容”论起品阶来仅是下品,但一般不精擅神识之道的假丹全力都难窥破其真容。
黑履道人拟了一张麻子刀疤脸,甫一进门,便就有一位姿色姣好的女修快步过来相迎。
他特意先地打听了其余好几样并无相关的灵物价钱,时而皱眉不语、时而眉眼见喜,那迎客女修却是无有半点不耐,将一样样展品取出、放下,一如既往地无有丝毫拖沓。
前戏铺垫地差不多了,黑履道人最后再问过每次必问的物什:“唔,险些忘了。这次某代长辈前来采买,出门前长辈才顺带提过一嘴,要某过来撞撞运气,问一问贵家可有碧落灵根出售?”
“碧落灵根?”便连这每日迎来送往了不少高修的美貌女修听得此物,都是眉头一拧。她飞速的将手中玉简划过一遍,随后才歉声言道:
“确是不巧,前辈所需的这灵物山南分号并无所藏,若是亟需的话,或可从别道调来。只是这时间和费用需得.”
那个足能令得人瞠目结舌的数字黑履道人都已听得麻木了,他只在心头叹过一声:“待出去之后再为青哥儿寻一寻吧。总听人讲外海虽然凶险,但修行资粮确是不输京畿中州,想来就算仍寻不到碧落灵根,当也能寻得到其他的替代之物。”
然而未待女修言完,黑履道人便就不动声色地拣选了几样不错的灵材与养剑的珍物混做一起。
足花了辛苦积攒的大半身家过后,黑履道人看得出这女修目中隐藏不住的喜色和频繁送来的秋波,他都兀自不理。
只是径直踏出了这处销金窟,按着既定仙路往外海行去。任暗处的尾巴现行出来,跟在身后。
————
一人一禽伴着飞了好长时候,却还是未有见得黑履道人身影,这不禁令得钧天禽稍有不满。它倏地止了双翼动作,停在云层风雾之中,开腔言道:
“南応小子,老祖我这一路行来莫说黑履道人了,便连别家金丹都未见得过。你小子是不是同上次那般一样,算错了那黑履道人的路线?”
立在钧天禽厚大背脊的宫殿上头的费南応尽力做出副笃定十足的语气,恭声回道:“还请宗老稍待,应当再往前行一些就能寻到了。”
“老祖我确是未有想好,之前未想过茫茫一道,要寻一个筑基修士是何等不易。”钧天禽又叹了声气,只道:“再寻一刻钟,若是还寻不到,那便就返程了。”
“宗老,这可是伯爷安排的事情。”费南応面有难色。
“那又怎么了?当今除了今上和南北两位宗王之外,大卫仙朝的哪个匡家宗室是老祖我惹不起的?”
钧天禽哪管费南応此时心头正稍有懊丧,语气里头尽是满不在乎。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钧天禽半点不等,就要径直飞回。费南応又劝了一阵,却是无用,便也不再劝了。
他堂堂金丹亲自来做这等事情,足算纡尊降贵了,匡琉亭便算知道了,也难说出个什么来。
这一人一禽才行过数百里,二人便就见得了一个圆润如玉的金丹上修。
“前头那小子,止步!!”
孤身出来的两仪宗掌门栗云上修只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嚣张声音,震得他耳膜生疼。他马上生出警惕。想来这后头的来者已是离得很近了,当下便要遁逃,却又被接踵而来的另一句高呼骇得止住动作。
“敢走!再敢跑就把你金丹剥出来泡酒用了!”钧天禽扑棱几下翅膀便就超过了栗云所用的高阶飞舟,横在后者身前,开腔问道:“你小子是出来寻黑履的?”
“确如前辈所言,”栗云上修只一眼便就认出来了眼前这扁毛畜牲是费家灵禽,面上苦色便跟着渗出。
须知道,便算他是掌门,但这是因了两仪宗轮换制度才坐上的,真论起修为本事,他在两仪宗一众金丹里头只算得中下,哪有本钱来与这征伐无数的老鸟交手?
“可惜了,若是摘星楼主不管你家,那我还可以将你这鲜嫩金丹直接嚼了。”钧天禽故意地桀桀笑了几声
费南応未有忘记正事,看着毫无反抗之意的栗云面上表情严肃十分:“栗云上修是来寻黑履道人算账的?”
“恰恰相反,我家负责战堂的宗老之前却是要亲自出马、来寻黑履道人算账,却是被我拦下来了。”栗云上修与费南応相谈却要从容许多,他又言道:“至于我为什么来,这原因倒是和你们一样。”
“贵家竟还愿意收他?”费南応稍显讶然,栗云却是不觉有异:“他手上又无我两仪宗多少血债,杀些低阶弟子罢了,为何不收得?”
这话确是有些道理,费南応下一句都到了嘴边,却听得耳边响起一阵爆响:“走!”
一人一禽默契十足,径直将栗云上修甩过之后,便就朝着一个灵力波动颇为厉害的地方疾速行去。
栗云自无独自追上去的胆量,他只气得牙根紧咬,心中暗骂:“只一个费南応还便罢了,便连那头老鸟都出来给匡琉亭做跑腿打杂事情,这颍州费家当真是脸都不要了!”
两位费家高修到达地方的时候,黑履道人正手持听泉,一人独斗三名同阶。其中过程倒是无甚说头,堪称砍瓜切菜,颇为赏心悦目。
惨叫声渐渐平息下去,费南応缓步凑到黑履道人身前,淡声道:“道友进益不小。”
“不敢当前辈谬赞。”后者显然未想过竟会被费南応寻到,当即便就躬身还礼,以示谦卑。
“听闻道友要想往外海去,这封是伯爷手信,还请”费南応见得黑履道人接过信笺,却无有打开的意思,这才好奇问道:“道友怎不相看?”
“看与不看,都是要去的,索性便就不看了。”黑履道人淡笑回道。
“你这小辈,说话倒是挺对我脾气。”赶了一路总算寻到了正主,钧天禽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只又言道:“你虽掩藏得好,但却瞒不过老祖我的眼力。你小子当已经修成了剑元了吧?区区筑基真修,就有如此成就,确是了不得。
只你这等资质,若是愿意与我回颍州族地,我那阿弟是个大方性子,定会将家中资源为你敞开,你自可早日修成金丹、甚至还是中品金丹。”
“前辈不是来帮匡琉亭做说客的吗?”黑履道人稍稍一愣,“啊,这”老鸟大窘之下答不出话,最后还是费南応开口言道:“都是尽心王事,道友何消分得这般清楚?”
黑履道人也不纠结,拱手再拜:“前辈说的是,只是晚辈一心要去外海奔个前程,确是无福尽心王事。”
钧天禽听得此话,稍有不耐:“外海、外海!老祖我都明说了给你一个中品金丹的前程,你难道还不知足?!怎么,还想如匡琉亭一般去结上品金丹吗?
要知道,便算是他,也未必能够有多高的胜算。你这么一个孤家寡人去了外海,将来是何结局,可难说罗。”
这一回黑履道人却是默然,不再答了。
钧天禽跟着一愣:“你小子好大的心气,居然还真要结上品金丹?!”
“晚辈从不觉得,贵胄王公就天生比晚辈高上一头。”黑履道人昂首又答。
“好小子!”钧天禽又念一声,却不晓得是赞是惊。
费南応亦是又笑又叹:“本来这一回还以为能赚得道友人情,未想两仪宗那些宵小也识得道友前程,倒是未有成行,也是可惜。”
只见黑履道人闻声过后,眸子倏地一亮:“前辈若真看得起晚辈人情,那晚辈便斗胆僭越一回。”
待得四道目光朝他看来,黑履道人才开口言道:“不晓得这碧落灵根,前辈能否忍痛割爱,赐下一截?”
费南応倏然变了脸色,只道:“道友好走不送!”
第404章 两仪宗议事
“老祖我当南応你有多看重那小子呢,结果还是舍不得传袭下来的碧落灵根来结善缘。”在回程路上,钧天禽如是与费南応笑言道。
费南応沉声言道:“宗老何消打趣,歙山堂根基在嫡脉中本就薄弱,南応又如何还能将这先人传袭下来的灵根赠予旁人?”
钧天禽振翅一摆,便就又带着费南応升到空中。常人甫一见了它这模样,便多半就以为这老鸟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其实它这心思,却是玲珑十分。
它见得费南応不愿意直言,便就开口拆穿:“你小子无非是并不看好他能结成上品金丹罢了,多半认定那小子将来定会死在外海,是以才不想再赚他的人情。”
“宗老慧眼如炬,”费南応轻叹一声,还未接着开口解释,却就被钧天禽出言打断:“嗯,老祖我之所以这般说,倒不是要怪你小气。毕竟就算是我,也不会舍得拿碧落灵根来与这狂悖之徒来做善缘。
若说求得结成中品金丹,老祖我觉得他就算无有助力,也要比得了帝岳石的你那概率大上几分。但若是想求得丹成上品.哼哼,小地方的修士眼皮子终究还是太浅,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不世出的人才了?
上品金丹何等稀罕,不止大卫宗室都已有好些年未出,便连整个大卫仙朝都已不晓得有多少年未有出来了。他也是真敢想,或用不得许多年便就要死在外海的海波上头。”
“不瞒宗老,南応却也是这般想的,”费南応沉声应道,随即又叹息出声,也不晓得是不是在为黑履道人来做惋惜。
“呵,所以老祖我一直在与阿弟言,你将来若执掌费家,风格定与阿弟在时大不相同。”钧天禽也叹一声,这话却是勾得了费南応好奇,出口言问:“那宗老以为南応与叶涗老祖何处差别最大。”
钧天禽淡声作答,毫不遮掩:“你稍缺魄力,是以你将来或能做得成个裱糊匠,但却难做成费家的功勋之主。”
见得费南応默然不开腔,钧天禽才又言道:“今日若是阿弟在此,那棵碧落灵根定不会留的,怎么也要送出去。”
“南応自不敢比叶涗老祖,今后定会.”
“诶,我之所以如此言,不是因了你做得差。”钧天禽再次将费南応的话打断,继续言道:“阿弟赌性本来就重,下注匡琉亭能结上品金丹便就是险得不能再险的事情!可他偏偏还是不经商量,便就乾纲独断定下此事。
将来匡琉亭若真能结成上品金丹,那么便万事大吉,可他若不能呢?届时咱们费家便算不万劫不复,定也要被拾掇得惨烈十分。”
“叶涗老祖确是深谋远虑,”费南応听得出钧天禽这话中的意思,顺嘴接道:“但若是不下重注,也不晓得咱们费家的第一位元婴真人何时能出?更不晓得何时才能摆脱这棋子下场?”
“嗯,是以我阿弟做事也不能算错。”钧天禽声音突地提高起来,又道:
“况且要赚那黑履道人人情,又何必拿灵物来换?你只消对那劳什子重明宗和你那侄婿好些,将来那黑履道人衣锦还乡,难不成还不欠你人情?”
“南応也是这般想的,”费南応与康大宝叔侄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如何想不到这等事情。
“嗯,稍稍做些便好了。那小子去了外海九成九都只有身死道消这一个下场,不消太过记挂的。”钧天禽语气里头又多了一分不屑,载着费南応径直往宣威城行去。
距离匡琉亭结丹的日子愈发近了,钧天禽这回从帝京回来是担了差遣的,可不敢离开太久。
至于什么黑履道人?不过么么小丑罢了,哪消它老人家再多费半点心思.
————两仪宗、霞泊山
霞泊山山巅的罡风掠过青石台面,将铜炉里最后一缕残香吹散。
六张石案围成半圆,每张案角都积着半寸厚的香灰,昭示着此处已空置数十年。
老松虬枝从断崖边斜刺探来,松针簌簌落在刻满符文的石板上,被玄袍老者枯瘦的手指拂开时,在裂纹密布的卦象图上划出细响。
不多时,一道道法光从天边纷至沓来,个个都器宇不凡,显是有德高修。但面向这玄袍老叟的时候却还是都低眉顺眼,俛首作拜:“大长老!”
两仪宗最新的两任掌门栗云、仇云生都赫然在列,与旁的金丹表现并无什么不同。
玄袍老叟见得人来,掐着指头算了一阵,再蕴起灵光落在食指指尖,一点身前老松。只是片刻老松便就被滋润得不像话,祛了身上暮气,变得苍青翠绿。
众修见得此幕,便就会意,依着年齿尊卑挨个落好位置,玄袍老叟再一指这得了大便宜的老松,这树妖便就十分谄媚地轻摇起庞大的树身。
一根根松针簌簌落下,老松枝丫一摆,卷清风过来做了裁缝,将松针于空中编织成一个个小巧的酒杯,次第落于众修面前石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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