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明 第273节
忙来忙去,宁采薇这才发现,来到明朝后的两个中秋,都没有过好,都很马虎。
去年中秋,出现夫子庙大案。
今年中秋,又是乡试又是大疫。
唉,什么时候,一家三口一犬,能好好过个中秋节啊。
明年可以么?
宁采薇刚忙完一大堆事,又有一件事找到了她。
却是赵婵儿到了。
赵婵儿如今是厂院的教师,专门教识字少的新雇员识字,每天只上半个时辰的课。
作为宁清尘的奶娘,她算是半个家庭成员,和朱家很亲近。
“采薇,”赵婵儿也不见外,坐下来就自己剥了一颗奶糖,“今年的秋社,你打算怎么办?”
“秋社?”宁采薇这才想起,去年的秋社此时已经在筹备了。
赵婵儿解释道:“以前每年秋社大祭,都是张家等几家豪门大户张罗着,主祭人也都是他们几家轮流来。”
“可是如今,王家没了,刘家败落,张家也不伸张,这秋社大祭,居然没人主持了。”
“如今乡亲们,都眼巴巴的看着朱家呢。都说今年,就靠北里朱了。”
赵婵儿笑嘻嘻的,“其他人家小门小户,想办也没那个财力。即便有那个财力,也没那个威望不是?”
宁采薇眼睛一亮,哪里会拒绝这个难得的机会?
虽然眼下有大疫爆发,可还在苏州,离南京还远得很。倒不是不能办。
就算你防止聚集不办,可周边乡村也会办,光你青桥里不办有个屁用?
朱家要是主办这次的秋社大祭,就能借此宣告朱家在整个青桥里的地位,竖立朱家的影响力。
谁掌握了乡中祭祀大权,谁就是乡中的统治者啊。
同时,还能借此机会,推出奶糖广告,将奶糖和喜庆之事捆绑在一起。
虽然谁办谁花钱,但这个钱肯定花得值。
“嫂子提醒的好。”宁采薇笑道,“今年的秋社大祭,朱家来办,大概要花多少银子?”
“不老少。”赵婵儿说道,“青桥里共有五个都的大村落,一千多户人家呢,每年秋社大祭,怎么也要花三四百两银子吧。”
三四百两银子,的确是大手笔,也只有大户才办的起。
可是花几百银子,就拿到乡中祭祀大权,宁采薇觉得赚了。
她点头道:“虽然银子不少,但朱家愿意办。总不能让咱们堂堂青桥里,六千多乡亲,去其他地方看社戏吧?”
赵婵儿笑道:“你真是又体面又慈悲又痛快的!不然怎么说你是个小菩萨呢。我这就去和她们说,今年的秋社朱家来!”
“你知道她们怎么说么?说宁大脚为何是大脚啊?那是因为她是观音大士下凡!观音娘娘当然是天足,何曾裹过脚?大脚才对。”
观音下凡?宁采薇张张嘴,居然无言以对。
原来,不仅仅是大儒会辩经啊。
PS:今天就到这里了,蟹蟹,晚安。抗疫之事只是一笔带过,因为历史上万历十六年,的确江南大疫,绕不过去。但又不想写这个,就只能一笔带过。
第172章 两女斩情
八月十九,堪称漫长的秋闱大比终于结束。
封锁了十日的贡院大街,解封了。
成千上万的家属和观众,早早就来到贡院广场,等候考生们出来。
宁采薇和宁清尘的马车也到了。就是庄姝和唐蓉也不出所料的来凑热闹。
贡院官场上,人山人海。
这天下午申时,贡院几声炮响,封闭已久的大门訇然打开。大门一打来,一眼看去,静静站立着黑压压的一片考生。
“啊——”等候的人群顿时发出潮水般的欢呼,很多人都是激动无比,对着考生们招手、呼唤。
一辆辆彩车插满桂花和菊花,挂着鞭炮,噼里啪啦的燃放。
彩车之上,赫然贴着诸如“如意绸缎庄”、“通惠钱庄”、“德雅堂书楼”等招徕生意的广告。
就是酒店里的堂倌儿、澡堂子里的搓背工、勾栏里的龟奴等形形色色,三教九流,也都早早的候着,准备招徕主顾。
好几千考生,在里面这么多天,今日终于考完,还不得好好打打牙祭,搓搓身子,再去泄泄火气?
考生们鱼贯而出,犹如被放出监狱的犯人重见天日。每人都是神情憔悴,面色蜡黄。有的人如释重负,有的人如丧考妣,有的人神色恍惚。
患得患失,恍如一梦。
众生百相,得意失意,还没有放榜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三场考试下来,究竟考得如何,其实每个人都是心中有数。
觉得考的好的人,未必会被录取。但觉得自己考的不好的人,几乎都不会被录取。
所以,考后感觉差的考生,其实已经知道自己落榜了。
家属们在人群中搜寻自己的亲人,仅仅看看神色,就知道考的怎么样。
顿时,几家欢喜几家愁。
甚至还有人一出贡院就放声大哭。
这一哭,不知道牵动多少愁肠,哭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随即数百人都痛哭起来,挥泪如雨,哀声动天。
教官们听到考生们的哭泣也没有阻止,都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每次秋闱之后,出了贡院就没有人不哭的,区别只是有多少人哭。
很多人不是十年寒窗,而是数十年寒窗啊。
数十年苦读,酷暑寒冬,皓首穷经,一生蹉跎,大好年华消磨,三年一次的大比再次败北,又要再熬三年。
如此残生,还有几个三年?下一科,自己还有考试的资格么?
随着人群出来的朱寅,明显瘦了一大圈,就是灵动的眼眸也黯淡了几分。
也就是他,要是换个孩子,很难坚持下来。可见之前十二岁中举的杨廷和,和之后十岁中举的赵昌期,体质也很牛掰。
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九天考试,每天答题十几个小时,不知道的以为时间很宽绰,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时间其实很紧张!
容错率很低,基本上就是,你错一次两次就没有机会了。
这三场考场,他共写了七篇八股文、三篇策论、三篇史论、三篇判词、两首律诗、五道典律,还有表、诏、诰、敕、等公文若干篇。
时间紧迫,考试内容多,本来就是筛选淘汰的一种方式。
考试结束后,收卷官将试卷交给弥封官,在监督下糊名封印,对应编号。
然后送到誊写所。誊写所的书手用朱笔誊写,誊写出的考卷,又被称为朱卷。
誊写手当然不能替考试改错字、错误,必须照着写。发现错误或犯讳后,就交给提调官审阅。提调官对照之后,发现的确是错误或者犯讳,就刷下来。
剩下的就是没有错误和犯讳的朱卷了。
但为了防止誊写的书手马虎大意,还需要对读校阅这个环节。负责对读的官吏,一份份对读,看看是否誊写出错。
这整个过程,都由巡按御史主持。所以巡按御史就是监试官。
然后,朱卷交给提调官,在巡按御史的监督下,呈现给帘内的考官,也就是朱卷入帘。
各方同考官就开始刷试卷了。大半试卷都不会看完,直接用首篇八股文淘汰。
首篇不好,刷掉。后面直接不看。
第二、第三篇八股文,同样淘汰大半。就这么一边阅卷一边黜落,被黜落的考卷,大多不会看完。
当然,考官必须要写评语。
一边阅卷,一边写下评语。最后,将可以录取的考卷,推荐给主考官,这叫荐卷。
最后是不是录取,就看正副主考官怎么定了。
南直隶这次五千考生,只录取一百三十五人,不到2.7%的录取率。
可见中举之难。
朱寅自己感觉还不错,发挥的很好了。但能不能考中,他也没有把握。
到了这一步,就是玄学了。
拼实力的阶段过去了,接着就是拼运气了。
朱寅回头看着恢弘的贡院,目光如虎。
这座鲤鱼跳龙门的贡院,就是我的牢狱。只要考中了举人,我就是幼虎出柙!
我知道会试殿试的考题。只要中举,就能中进士。
朱寅虽然考后感很好,可还是装出一副沮丧之色,一副败军之将的样子,摇头叹息的走出贡院。
迎接朱寅的人,不仅仅有宁采薇等人,还有不少没有考试的宣社成员,以及唐蓉和庄姝。
莫韶等宣社成员见到朱寅神色沮丧,都是心中一沉。
小社主考砸了?
也是,毕竟年纪小啊。唉,可惜。
宁采薇看到朱寅的神情,差点笑了。
真会装蒜。
她哪里不知道朱寅的性格?小老虎就算真的考砸了,也不会这幅表情。
那么这幅表情,当然是演给庄姝和唐蓉看的,也是演给其他人看的。
果然,庄姝和唐蓉看到朱寅一副落拓之色,脸上的笑容顿时慢慢消失。
怎么回事?看样子,稚虎考的不好啊。
两女虽然也有点心疼,可还是说不出的失望。
多少有些恨其不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