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求我长命万岁 第25节
措施同样和往年差不多:
本村人偷:头一回,抽五鞭,扒光了绑教堂门口晒一天;第二回,没收年收成的一半,晒三天;第三回,全家光荣地集体加入农奴籍。
东边隔着两座山外那几片领主家的混账来偷,西南山沟那群‘骑士老爷’家的混账来偷:秋收期间充当苦役,秋收完毕叫他们的主子拿粮食来赎。
山里面那群脸生的山贼来偷,说不出根脚的流匪来偷:逮住也是苦役,秋收完毕直接充当农奴。
“流匪还能活命?”
“到底是洛斯老爷,心善啊。”
“往年都是直接打死的吧?”
“啧啧,打死?窃贼闹的凶的年头,逮住了都是直接活埋或者当场烧死的……”
规矩就是这些了。——往年来说,是这样的。
然后,这一回,说完这些,吴清晨不仅没有退开,反而又往前一步:
“然后,是防贼。”
没有给当家汉们留下惊讶的时间,吴清晨直接继续说道:“大伙都知道,主宰庇佑,艾克丽村庄今年丰收在望;大伙也都知道,果子快熟的时候,虫子也最多……艾克丽村庄今年就是这样,现在就连耗子麻雀都红了眼……所以,今年防贼的规矩,得改一改了。”
“从今天开始,宵禁。”
“什么是宵禁?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也就是教堂的钟声响过五下之后,所有人不得外出,不得在外头走动。”
无论中外,也无论地球还是中古世界,收获月的防盗工作向来是庄园和农民的重点工作之一。
庄园人手比较充足,物资也比较充分,防盗手段稍微先进一些。
在中古世界阿克福德这片区域,无论领主的份地还是教堂的份地,都已经在几天前开始安排专门的警役充当守夜人,并在关键路口设置荆棘和栅栏以延缓窃贼的行动。
相比之下,农夫们可以选择的手段就很有限了。
或者说,几乎都只有一种选择——“守青”。
具体方案,《故乡》中闰土的父亲彻夜看守豆地,《小二黑结婚》中三仙姑家的男人蹲在地头,《创业史》中梁三老汉整夜蜷缩在田埂,都曾经有所描述,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然而,即便农夫们每年都如此重视,忍受着露水侵袭、蚊虫叮咬乃至更危险的毒蛇野兽整夜守在田头;即便庄园每年也同样重视,安排专人值守,必要时也会加以援手,盗窃事件还是时有发生……
实际上,这倒也罢了……
通宵达旦睡在田埂,本村人过来偷偷收割的可能性固然大大降低,可……万一遭遇了成群结队,山里来的盗贼,说不出跟脚的流匪……那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另一个可怕的现象是,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锱铢必较是必要的生存之道。成年累月下来,村民之间表面和气,谁知道底下积攒了多少怨恨?谁知道每年都会必然出现的那三五具尸体,到底是谁下的手?
这,也是前阵子吴清晨一天到晚忙着制作“守穗之印”、“良心之唤”、“诅咒之印”的另一层根源了。
对于农业时代的农夫来说,这自然是无尽苦难中的又一项,可对于地球参谋团而言,这无疑是帮助吴清晨进一步树立威望的又一条捷径。
——就算没有这方面的盘算,对地球来说,早就将整个艾克丽村庄视为即将全面掌控的资源,每年莫名其妙地死掉三五个正值壮年的优质劳动力?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然了,每年的收成就是农夫全家的命,马上就让大伙儿不管自家的份地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可能立刻执行到位的。
“……当然了,”于是,吴清晨紧接着说明:“教堂的钟声响过五下之后,在自家份地田埂上,或者在自家地头窝棚里的,不算违令。”
“同时,”吴清晨也加以强调:“也只能呆在自家份地的田埂,或者自家份地搭建的窝棚里……一旦离开份地擅自游荡,不管被抓到的时候有没有搜出荞麦,一律视为半个窃贼!”
空地里,当家汉们齐齐松了口气。
洛斯老爷总是有很多新鲜念头,不过也总是一样的想着大伙的难处。
嗯,允许在自家份地呆着就行吧……不准乱走就不准乱走呗,谁不愿意老老实实、安安生生地呢?只要没人会趁夜跑进自家的荞麦地,又怎么会有人总想着哪里方便去割上几茬子?
不过,脑筋灵活点的家伙也不免嘀咕:月亮圆的时候还好,要是多来点云……这大半夜到处黑漆漆的,说是宵……那啥,又有谁能看得清呢?
看不看得清不知道,参谋团的设想是很清的。
“磨坊岔口、教堂后坡、老橡树底下、溪边拐角、牧场入口,设卡!由警役户彻夜轮值看守!”——这是联通艾克丽村庄几片聚居地的核心路口。
“石桥头、坡顶三岔、矮林边、庄园后门、打谷场西角……这样的地方,由守夜人和警役户不定时巡逻!”——这些都是各聚居地的次要路口,用不着吴清晨说完,想来大伙儿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此外——另组巡查小队!由警役带领,不定时、不定路线,彻夜排查各处田地、窝棚!”
“第一次被抓到——抽三棍!”
“第二次被抓到——抽三鞭!”
“嗡……”人群像被惊扰的蜂群,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
守夜当然是好的,巡查当然也是好的,可是……这又多了好几种挨棍子挨鞭子的理由……
憋闷、困惑,以及深埋心底的不快在人群中弥漫开来,好些汉子皱紧了眉头,脸色难看地交头接耳。
这根本不是他们熟悉的“老规矩”。
就在这不安的窃窃私语声渐涨的节骨眼——
“呜……汪!汪汪!!” 几声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威势的狗吠,猛地从教堂侧后响起。
那声音瞬间压过了人群的低语!
人们心头一凛,带着几分惊疑扭头看去。
只见一名精瘦利索的小个子,绷着脸,牵着五条牛犊般壮硕、獠牙森然的猎犬,从教堂侧后方走了出来。
十几名拎着包铁棍棒、腰挎短叉的教堂警役,面无表情地簇拥在旁,后面还跟着二十来个身体瘦弱,却又眼神深沉的黝黑农奴!他们沉默地分开人群,停在了台阶根底——吴清晨的正下方!
那五条狗!脖子上的皮项圈烙着醒目的阿克福德男爵徽记!皮毛油亮,肌肉紧绷,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呜呜”声,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人群,带着天生的警觉和威慑力!这股无声的压力,让最胆大的汉子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小个子一声短促的唿哨,五条大狗瞬间如石雕般蹲坐,纹丝不动,但那片骤然降临的、带着铁与毛皮气息的寂静,比任何呵斥都更有效地扼住了所有嘈杂!
台阶下的窃窃私语、不满的嘀咕、酝酿的骚动,在这五条带着领主徽记的猛犬和那群沉默而孔武的武装汉子面前,像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按了下去,迅速消散了。
台阶上那个年轻人——洛斯老爷——那挺立的身影,被这些猛犬和沉默的汉子拱卫着,在村民眼中骤然显得不同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一股混合着陌生感和隐隐寒意的敬畏,悄然攥紧了每个人的心神。
无数人心里咯噔一下,涌起茫然:
这……这真是洛斯?那个曾经在泥坑里打滚、饿得啃树皮的穷小子?
那张原本熟悉的脸,在阴影和猛犬的映衬下,似乎变得模糊了些,只剩下那双沉静、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
记忆里那个年轻、经常带着点瘦弱的影子,被眼前这肃然凝立、不容置疑的身影,覆盖得有些模糊了。
一股寒意,悄然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回复男爵长子的第二封信中,除了婉拒任命,叙述双赢,安置侍女,吴清晨还向长子请求,在收获月的时候支援几只看护犬。
长子很给力,不但加倍支援了猎犬,还派来了狗事官的次子。
看着台阶下瞬间被震慑住的人群,普拉亚牧师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味道,总算是对了……
洛斯这孩子,心肠还是太软和了……
之前跟我商量的那些法子,什么提前和农夫商量,什么无意触犯不计较,什么老实遵守规矩奖励豆子……
嘿!对付这些记打不记好的泥腿子,哪还有什么比得上实实在在的鞭子和能咬断骨头的猎犬管用?
这几个晚上熬油点灯地给他琢磨命令的措辞和规矩,总算是没白费!
就得这么硬气地亮出威风才行!
简单的仁慈,一不小心会被误解成软弱。
必要的威严和秩序,才能更加有效地守护繁荣和生命。
“今年的艾克丽村庄,”一片寂静中,根据普拉亚牧师的教导,吴清晨沉稳中带着点无奈的声音响起:
“会有很多人多挨棍子,也会有很多人多挨鞭子……”
“别指望哭嚎能换来宽恕!也别想着天黑就能遮住手脚!”
“鞭痕和棍伤会牢牢记住每一个不守规矩的人!枷锁和示众的木桩也绝不会空着!”
“谁要是觉得能试试教堂的规矩硬不硬,大可以拿自己的皮肉和骨头来量量!”
——这是普拉亚牧师精心撰写的句子,将原本参谋团设计的台词篡改的面目全非,为了这点小细节,地球肯定不至于搞什么紧急唤醒,于是,当普拉亚的目光第三次望向摆在圣坛边上的棍子时,吴清晨可耻地屈服了。
还好的是,参谋团接下来的两句,普拉亚牧师还算满意。
“不过,不会再莫名其妙地出现尸体。”
“每一个能平安活着的人,才谈得上收成。”
九万年义务教育
小马过河淹死人
质变的第一天,是吴小晨接下来生涯里,最轻松的一天。
这一天,吴小晨死的次数最少。
只死了71次。
…………
夜很深了。
沉重的脚步声在黑漆漆的楼道中回响。
没有一丝光源,但很奇怪的,抬起头时,吴小晨却可以朦朦胧胧地看到一层层楼道往上无限延伸,恍如一张巨口,择人而噬。
择人而噬?
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里?
刚刚生出的念头仿佛按下了某个预设的开关。
没来得及感觉到不安或是不妥,吴小晨身旁的墙壁忽然泛起猩红的暗光,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幽深的悄然私语,里面没有包含任何能够理解的信息,楼道处处泛出丝丝黑烟,刚刚想要迈步逃开,两只黑雾化成的利爪已经紧紧地抓住了吴小晨的脚踝。
下一个瞬间,无数黑烟萦绕组合成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卷着莫名的深沉怨恨和对血肉的无限饥渴,猛地窜了过来。
…………
“草!”
熙攘拥挤的病患待诊区内,被噩梦中惊醒的吴小晨大声惨叫,从椅子上猛地窜起身来,倏地撞上一对恰好经过的小夫妻。
“干嘛啊?你干嘛啊!”“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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