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侠建立合欢宗 第105节

　　天下宗门，若想得朝廷敕令，受官府庇护，就得入户部登记，受吏部统属，听枢密院指派。

　　云亭点了点头：“我来，就是想请大人帮个忙。我听说，东河府的彩琉门灭了，正好有了空缺。”

　　知州心头一动，彩琉门灭的事，官府捂得严实。按道理来说，除了当日逃脱的黎寻之外，也就只有安海方和与之合作过的晁盖才知道。

　　“阁下见过天河派二长老？”他又捏紧了袖中的蝉霜。

　　云亭摇了摇头：“秦火柱。”

　　秦火柱奸猾多疑，参与事变，自然有办法知道。安海方三品实力，为人谨慎，理应不会轻易落入人手。

　　知州心中稍安，明白他是在以此展现其拿下秦火柱的事实。捋捋胡须：“确实是个空缺，但是，我给你宗门，你给我什么？”

　　既然对方说出了目的，那他自然是要开始提出价码。

　　云亭脸上有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摆了摆手：“上万颗人头，一座匪山，还买不了大人一个许可？”

　　知州嘴角下撇，有些绷不住愤怒。为了一个宗门许可，江湖上会争得腥风血雨头破血流，哪怕是风头最劲的武人，面对官员也不得不低头伏低。可在眼前此人嘴里，竟然有了菜市买菜讨价还价的味道！

　　事是如此，但官面上，却不能这么做！法度和体统何在？

　　可是，他却也没有多少办法，毕竟把柄捏在了此人的手中。于是深吸口气，摇头道：“匪山本就是本官此次要除的，人头嘛……梁山下可有好多村庄也被屠戮了。离这里六里外的石碣村，听说本就通匪，不知你还有没有为民除害的心思。”

　　没有办法直接对付，但还是可以想办法捏住他的命门。屠村的事，他完全可以安到这群匪寇头上。

　　知州的眼神冷了下来，紧紧盯着云亭的脸，威胁意味十足。

　　他在告诉云亭，最好适可而止，本官自然可以抬抬手送你富贵，可是到了本官手下，你就得按本官的规矩来！投名状，得交；把柄，得送！

第一百六四章 从未见过如此嚣张跋扈之人

　　云亭静静看着知州闪着冷光的眼睛，伸手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他表情并不如何愤怒，也没有一点惊恐和吃惊，好像早就猜到知州会拿栽赃和屠村来威胁指派自己。

　　知州也沉得住气，静静地看着他啜饮茶水。

　　“味道如何？”

　　他的声音很轻，是在问茶，也是在问自己的这个威胁味道够不够重。

　　云亭闭上眼睛，将茶水摊于舌面品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不怎么样。”

　　知州愣了一下。

　　云亭将茶杯放下，嘴唇一抿，吐出一叶茶梗。确实不怎么样，比起梁鹰给泡的小罐茶来说，逊色远矣。

　　“鸡蛋里，怕是挑不出骨头吧？”知州在明白告诉云亭，如果想要宗门许可，就乖乖地受了这个威胁。

　　云亭偏头，看向那堆驴车，又笑了。

　　知州目光更冷，心想你不觉得自己风轻云淡的样子，装得太过了么？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一州大员，掌握着主动权。

　　“其实大人的选择，还真的不多，”云亭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且，我的这万颗首级，分量也够。”

　　知州面色变了变，也转头望向镇口的驴车。

　　云亭却收回了目光，将一直垂着的左手抬起，手中抓着的包袱放下。

　　“咚”地一声轻微的闷响在桌面响起，包袱摊开了些，里面不规则的凸鼓微微摇动。

　　一股有些呛人的药水和石灰混合的味道散开，里面还夹杂着隐隐的腐臭。

　　知州被他的动作吓得剧烈咳嗽起来，却紧紧盯着云亭的眼睛，不敢挪开。

　　房梁上响起细微而密集的声音，隐在暗处的高手似乎也绷紧了神经，在蓄势。

　　云亭看到知州口角那一点常人看不到的微紫唾沫，嘴角牵起。

　　“这……这是什么？”知州好不容易缓过了气，奇怪自己怎么越发虚弱了。

　　云亭食指挑开包袱的结，软布散开，露出了里面四颗有些干瘪的头颅。

　　两女两男，有老有少。

　　知州看着头颅扭曲恐怖的面容，眉头紧锁：“这是什么意思？”

　　云亭隔空指着一颗女人头颅：“这个，是临州染氏反贼的遗孤，染如玉。”

　　“什么？”知州一惊，而后压低了声音，“你莫不是找人冒充的吧？”染氏反叛被屠，朝廷谁不知道是含冤而死？

　　染氏女被追索甚久，竟然不知所踪。皇帝陛下可是亲口御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要单说分量，还真是足够了。

　　云亭没有理他，接着指向另一颗女子头颅：“这个，是魔门血玄门的余孽，人称少主的王潇潇。”

　　知州盯着云亭，牙关紧咬。有了魔门中人，洵月宫主勾结魔门屠杀百姓的罪名能够坐得更实在。

　　“这个，是秦火柱的手下秦毅。这个，是魔门血玄门的遗老，血罗手李寒，”云亭放下手臂，“大人，你说，这万颗头颅的分量，究竟重不重？哦，山上还有一箱信件，一个名叫秦火柱的残废。”

　　“如果说，几天前，大人大可以孤注一掷地灭了我宗门。来的时候，遇见的那位白发道人，说实话，我确实不是对手。可是现在，哪怕大人能够灭了我合欢宗，可是动静一大，纸毕竟包不住火，有些事，不查没什么，只要一查，恐怕就会像青天白日那么明显。即使杀了我，信和人，一时半会，不会让大人找到。”

　　说完了这些后，他靠着椅子，不再多说什么。台阶他都给知州搭好，就看其能不能想通了。

　　知州面色阴晴不定，仔细考虑着云亭这些话的分量。对这嚣张的书生已经恨极。

　　不得不说，从他出手驱浪打回官船，擒拿秦毅，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来残信，直到今日送头闯军营，可以说是步步都掐准了时间。

　　驱浪，是展现实力，摸准了自己不想闹大又不能放纵匪山留下把柄，只能威压让其自溃的心理。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信，既是威胁也是故布疑阵，让摸不清情况的自己不敢孤注一掷。直到临州来人，自己筹备妥当打探清楚，意图围住，待抵定大局后一举攻山的时候，他却提头上门，挑明了说话。可见此人也知道了临州有人来了。

　　在临州那边的压力下，此子料定了自己不会因小失大。若说孤注一掷，灭掉此人，当然可以做到，可是以他展现出来的实力，以他这有恃无恐的态度……

　　知州还真的摸不准能够万无一失。毕竟此次为了临州，太尉赌得很大，自己则陷得更深，眼看洵月宫主入彀，已经到了收官的地步。实在是不能因为这个小小的匪寇而功亏一篑。

　　怎会横空而出如此奸猾强横的贼子！他又是怎么知道临州有人来的？手中有秦火柱和秘信，不是去找梁越而是自己，可能不是那边的人，但也说不定别有图谋……

　　他眼帘下垂，看着那颗染如玉的头颅，心中一动，嘴角翘起：“这染家女子，我倒是见过几次，相貌确实是她。”

　　云亭“嗯”了一声：“这些头颅，其来有自，大人大可去查。没有一个无辜村民。”

　　“哼，那石碣村……”知州还是想要纳一把投名状。

　　云亭伸手一挥，又包起了包袱，起身向楼梯走去：“既然大人不要这份功劳，我想别的大人还是有兴趣的。梁山北上，便近临州地界，在下倒不如去那里再碰碰运气。这座匪山，就留给大人又如何？”

　　眼看他忽然翻脸，意思竟然是明摆要逃出梁山，隐隐还含有结连临州威胁之意。知州愣了一下，心却踏实下来。此人如此费尽心机地抬高身价，讨要建宗许可，不惜把临州的事摆到台面上来，看样子倒真是想要孤注一掷在江湖争取一席之地的架势。

　　若是其真想结连临州，就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嚣张跋扈地来找军营生事，更不会说这么直白，让自己警惕了。

　　毕竟，如今不是知州拿他没办法，而是拿他需要的代价有些大。

　　只要他是真的有所求，那就是有了软肋，倒不妨让这软肋在自己手里更结实些。

　　这样想着，知州敲了敲桌子：“既然如此，那你这一万多首级，本官就收了。只是宗门许可，需要层层上报，你还需要等上一等。”

　　云亭没有转身，摆了摆手道：“我的耐性很差。”说着，抬腿向楼下而去。

　　知州眼角一抽，怒不可遏。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嚣张跋扈之人！

　　知道发怒没什么意义，他连忙平稳呼吸，咳嗽几声之后：“好吧，本官手头就有几份许可，只需到户部去封书信就可坐实。可是，这些人头，没法让本官安心啊！徐……徐侠士，你既然来谈，咱们还是心平气和些为好，不是吗？”

　　云亭这才止住脚步，转过身来：“许可到手，信，会送给大人。户部做实，秦火柱就是大人的了。”

　　知州冷哼一声，明显不满意：“你莫非真以为本官没有和你一拼的气魄？”

　　云亭突然将手中装了人头的包袱扔到知州面前，顺势向房梁上一抓，劲风忽而凝聚，“喀啦啦”一声，露台上搭起的遮阴梁棚断裂。

　　几个隐匿其中的人影簇拥着知州躲过后，一闪而没。他们落地的地方，流下斑斑血迹。

　　“大人，如果觉得不甘心，不妨试试能不能拿下我。万一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在下这个后患呢？哈哈哈……”云亭大步而去，留下一串笑声。

　　愣在原地的知州面色铁青，重重跺脚，震到胸膛又是一阵咳嗽。

　　“混账！混账！”

　　他没想到自己隐在暗处的无忌人高手竟然会被发现，细想起来，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此人，境界究竟有多高？

第一百六五章 再赌大一点

　　知州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很快就理顺了心情。

　　刚刚腾起的怒意和惊讶平复下来，他盯着脚下包着人头的包袱想了想。

　　云亭缓步下楼，抬头就看到严阵以待的黑衣人。

　　再次看到他，掌柜的生怕他再和自己说话招惹麻烦，已经抱头缩在了柜台后的角落。

　　所幸云亭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转到了黑衣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普通得不能让人留下太多印象的脸。

　　“你们是什么人？”云亭却对他来了兴趣。

　　黑衣人抿了抿嘴唇，身子有些发抖。不知道是由于害怕，还是在可能来临的战斗前，进入了应激兴奋。

　　“你……你如此嚣张，未免太小觑我东河府！小觑……小觑大人！”他只是横着刀鞘里的刀，手握住刀柄，却没有抽出一点锋刃。

　　刚才抽刀被扼止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只是向知州表现一下，不必要拿自己的生死作赌注。

　　云亭自然也看出了他现在是在装腔作势，笑了笑：“我没有小觑谁，否则也不会来诚心诚意谈判。”

　　“诚心诚意？”黑衣人匪夷所思。

　　你管这叫诚心诚意？带人闯营，擅杀官将，威逼知州！这算哪门子诚心诚意？

　　他不理解，望向云亭的眼神里带了些古怪，好像在看一个无法理解的疯子。

　　云亭只是打量着他的脸：“上万颗头颅，在你们眼里，真的不算什么？这难道不是诚意？”

　　“当然不……”话出口一半，剩下的一半便被黑衣人扼死在了喉咙。

　　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万几千人并不是一个死死的计数，也不是那一车车看起来如死物的头颅，而是活生生的人命。会挣扎会战斗会逃跑会通敌的人命！

　　关键是，这几天时间里，梁山平静得完全不像是一座匪山。没有人嘶喊，没有厮杀的动静，更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这就说明，杀这一万几千颗头颅，眼前此人，或者说他和他所代表的势力，杀得轻轻松松，灭得干净又利落，竟连一点水花都没激起……

　　若不是因为他们人数众多兵力数倍于山匪，那就只能表明，这些人武力强得可怕。

　　黑衣人握着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藏在鞘中的锋刃随着他手抖的节奏，轻轻敲击着木鞘，像是打着某种节奏的牙板。

　　他咽了口唾沫，抬头看了眼楼上。不知道知州大人有没有想到这一点……或许是想通了吧？不然，怎么会让此人安然下楼？

　　“所以，你们是什么人？”云亭又问了一遍，表情难得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