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外门 第288节
刚好郢京的水系也很发达,虽然比不得用飞行法器快,但比陆路要快上不少。
“说话要算话,这是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
他们沿着官道向东而行,暮色中隐约能望见郢京巍峨的城墙。
作为楚国都城,郢京的规模远超云溪城,光是外城的轮廓就如巨龙般蜿蜒数十里。
但他们没有进城的意思,而是顺着护城河转向南面的漕运码头。
还未走近,震耳欲聋的喧嚣声扑面而来。
上百艘漕船密密麻麻停泊在江湾处,桅杆如林,帆影遮天。
空气里混杂着鱼腥气,小禾兴奋地左顾右盼,差点撞翻一个指挥苦工扛货物的工头。
那工头皱了皱眉,却没有责怪小禾的意思,反倒是指责了宋宴几句:“哎兄弟,看好家里小孩儿啊。”
“没人看着,万一掉下江里多危险。”
“呃,是是是。”
宋宴当下是武人打扮,对方也许是以为自己带着两个妹妹出游,于是出言,善意提醒。
他自然不会动怒,反而连声感谢。
“客官要搭船?”
一个包着蓝头巾的船工凑上来。
宋宴正准备开口,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
“客官?”
“客官?”
对方接连问询了好几次,他才回过神来。
“不了,多谢。”
方才他正要答话,却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悸动。
两仪珠,竟然再次嗡鸣,黑白二气不受控制地流转起来!
在……此处?
一座凡人都城的码头?
“前辈?怎么了?”
小鞠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出声问道。
“嗯……没有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喧嚣的码头,将神识扩散到最大,却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于是,只得激活了玄厄拜灵覆面。
视野之中,丝丝缕缕的剑道气机,显化在他的眼前,可这气机却完全不似从前那般凌厉锋锐。
反倒是薄雾形状,如梦似幻。
宋宴循着玄厄拜灵覆面中残留的剑道气机,带着小鞠和小禾沿江而行。
“宴宴,咱们去哪儿呀,不坐船了嘛?”
小禾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说话不算话。”
“不是,突然有些事要去做,做完了咱们再回来乘船。”
他安慰道:“没关系的,船每天都有的。”
“噢。”蛇宝点了点头,安静了下来。
视野之中,那若有若无的剑道气机,如同风中游丝,时断时续,却始终指向江畔某处。
三人穿过一片芦苇荡,望见了一处江边悬崖上,有个蓑衣斗笠的老翁,正在悬杆垂钓。
宋宴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疑惑。
但他还是绕了个弯,走上了崖边,在他身后站定。
这老翁斗笠边缘破口,蓑衣也很陈旧,那支青竹鱼竿弯弯,却不见钓线颤动。
“前辈。”宋宴出声,行了个礼。
“哎哟!”
老翁猛然一哆嗦,吓得差点摔下山崖。
手中鱼竿一抖,在江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老翁侧过身,斗笠歪斜,露出张布满老年斑的脸,并非是乌山谷中的那位蓑衣客。
“你这小娃娃!吓老头我作甚?”
“这这这……你走路没声音,莫不是老头我遇见鬼了?”
宋宴怔了怔,不知为何,心里反倒一松,但却更加好奇这老人家的身份。
玄厄拜灵覆面的气机指引确实就到此处,可眼前老人身上毫无灵力波动,正儿八经是个凡人啊。
“叨扰老丈。”
宋宴索性在湿滑的崖边石上坐下,取出一壶酒递了过去。
“晚辈途经此地,见您独钓寒江,颇有古意,想来共饮一杯。”
老翁眼睛一亮,嘴上却还得理不饶人地咕哝着。
“当真是叨扰!鱼儿刚刚都快上钩了,被你一搅和全跑了,这你说说……”
第232章 众叛亲离
“得罪得罪。”宋宴悻悻地笑着。
老翁白了他一眼,接过酒壶,猛灌了两口,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小鞠连忙轻拍他佝偻的背脊,老人却摆摆手笑道:“好酒好酒,看在这酒的份儿上,老头我就饶过你这一回。”
“也就是老头我年事已高,好说话,要是遇上那些个脾气爆的、难缠的钓鱼佬,你就等着赔银子吧我告诉你。”
宋宴连声称是。
老头又灌了口酒,眯起眼睛打量宋宴:“小娃娃,听你这口音,不是郢京人吧?”
“晚辈宋宴,字业声,淇州而来。”
宋宴接过酒壶,状若随意地问道:“老丈如何称呼?”
“……嗯,我叫……”
老头忽然一愣,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我……我叫什么来着。”
“嘿嘿,你瞧我这记性,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萧铭。”
“对了对了。老头子姓萧,单字一个铭。”
老翁抹了把胡子上的酒渍:“如今真是老了……”
宋宴拿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
“萧铭?”
这不是楚国那位已故大将军的名讳么?
楚国的功臣、一生戎马的大将军,甚至李仪在入道之前,便是他手下的部将亲随。
李清风明明说过,萧老将军半月前寿终正寝,已经故去了。
听面前这位年轻人有些意外地念叨自己的名字,老头有些自得:“怎么?小娃娃听过老头子的名号?”
江风掠过芦苇荡,将老人的斗笠吹得微微晃动。
宋宴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是,一个凡人的生死,李清风当然没有理由欺骗自己。
也许,是同名同姓之人吧。
片刻之后,他缓缓说道:“说来也巧,晚辈有位故人,其恩师与老丈同名。”
“喔?还有这么巧的事?”
老翁忽然来了兴致,蓑衣簌簌作响,“说来听听。”
“晚辈那位朋友,名唤‘李仪’。”
宋宴看着面前的老头,看似随意地说道:“他年少有为,被朝廷封为‘雁侯’。”
“李仪……”
老头忽然瞪大了眼睛,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
“啊!”他惊呼一声:“那小子啊。”
“他怎么都成‘侯爷’了,我不是跟他说了吗,朝廷有人要对咱不利,让他假死脱离楚国朝野。”
“讲也讲不听,这小子,真是气煞我也!”
“……”
宋宴没有说话。
老头顺着李仪的话茬,又说了不少事儿。
“他当年跟在我身边,还是个亲随偏将,那……”
老头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随后突然怔住,浑浊的双眼渐渐失焦。
他沉默了,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他把什么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