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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1983 第158节

  余切点点头:“这就是我想留下来的,这种问题,我没有资格回答。”

  故事原型发生在21世纪初,所以和八十年代有不少区别,其中最大的bug恰恰是这个移民搬迁的事情,因为在眼下这个时候,大坝还没有修建,故事里面却已经修好了。然而,余切偏偏就这一个完全没有改,他是故意这么写的。

  《落叶归根》成了一种,“假设大坝”修好之后的小说,无疑更加有前瞻性了。

  张守任看这一篇小说,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悲伤得落泪,有时候又忍不住长叹一声。编辑部的人都被吸引来了,总编苏玉道:“老张,余切又写了什么小说?让你这么失态!”

  张守任示意让大家来看余切的稿子:“你们看了之后,就知道了!”

  然后,原先在张守任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在编辑部其他人身上也发生了。诗歌组的骆一禾被吸引过来,看余切的小说。他这个人最纯真也最傻白甜,看到老赵因为屡屡被折磨,被路人瞧不起,想要寻死的时候,忍不住哭道:“这小说写的真让人难受,余切,你为什么要写这种小说?”

  看到老赵峰回路转,好心人帮忙他,政府也来帮忙,骆一禾又道:“这才是我们的现实社会,不全是坏人,也不全是好人,有的黑有的白。”

  《落叶归根》真的没有什么文学要素吗?

  也不是,只是写的很自然,普通读者看不出来而已。像张守任这些人就很明白,他一晚上激动难耐,写出了审稿报告,在里面张守任阐述道:

  “我最记得的是一群上车打劫的劫匪,要求全车人交出身上所有财物……大家都乖乖交出财物,老赵拿着死去的老刘那五百块钱抚恤金不愿意给,在劫匪头目的逼问下,他坦白了老刘早已死亡的实情,劫匪于是被感动,放过了这一车人。”

  “结果,劫匪一走,车上的人立刻把老赵赶走,民工老赵再一次孤零零的背着死去的老刘。”

  “能够共情老刘的,只有同为民工的老赵,能够共情老赵的,只有大客车司机,环卫工人,底层小片儿警……1879年,法国人莫泊桑借助普法战争写出了这一情节,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爱国爱同胞的不是贵族老爷,而是妓女‘羊脂球’!随后震惊法国文坛,一百多年来,无数人化用过这一类情节,但余切是我看过,用的最真,最自然的……”

  “使我简直忍不住相信,这一件事情就要发生了!它一定真的发生过!”

  “文学院的理论课教师余切,他没有锋芒毕露的写出任何理论?真的没有吗?我们说有三层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当沪市来的作家把农村生活同创世《圣经》联系在一起,大秀技法的时候,余切已经是最后这一层!他的故事没有文学,其实处处是文学。”

  张守任的审稿报告刚刚念完,顿时所有人站起来鼓掌!声音几乎要掀翻房顶。

  《落叶归根》这一文随即在圈内小范围传开。这是余切自《小鞋子》之后写出的第一部小说,无数人关注他现在的动向。

  他到底是深入研究理论,还是返璞归真……结果出来了,恰好是后一个。

  余切的新小说出来了!

  这次是关于他家乡的故事!

  啥?余切写新小说了!

  王濛听说余切的新小说后,当时不动声色,觉得没啥,私底下找来一看:妈的,这必须发到《人民文学》!

  张守任竟敢抢夺我心头之爱?

  柴可夫斯基复活来劝我,都没用了!必须,现在,发到《人民文学》!

  这部小说,很明显和《出路》、《团圆》是一个路子的。而这两篇小说在国内都先发到了《人民文学》。

  “我们看看《出路》写的什么?东南亚的大富豪认祖归宗!这小说的故事性最好!《团圆》写的什么?几个去港地拼搏的年轻人,最后在美国唱起了水调歌头!《落叶归根》的老赵,身份最低,故事最简单!他遇到的是货车司机、工程老板这些阶层的人……这一系列故事越写越小,却越来越大!”

  “说他小,是因为故事的人物,经历越来越平常;说他大,因为代表的群体越来越庞大。老赵不仅仅是万县民工,还是劳动人民,还是数亿即将进入到城镇化的农民……必须是《人民文学》,只有我们才有资格发这一篇文章!”

  而《十月》怎么会容忍这一篇文章发到《人民文学》去呢?

  今天的《十月》早已不是当年,它不仅仅是严肃文学的第一刊物,超越了巴老主办的《收获》杂志,而且受到余切的影响,杭城会议后一系列新作家都把这视为自己的证道之地!

  人们想要成为余切,可不是一句说说而已的话!大家正在走余切当年走过的路!

  王濛跟张守任大吵一架,他俩同为京城编辑,同为文学院的教师,现在搞得水火不容。王濛说:“你们《十月》才改成了单月刊,作品的平均质量根本比不了余切这一篇小说!发去这是浪费!”

  张守任针锋相对道:“茅盾奖颁发给了《新现实》,谁发表的?《十月》首先发表的。”

  “你们的纸浆不够用!再者,新华印刷厂的工期排不过来,难道你们能一周内重新排版刊发?这不可能!”

  “《十月》已经单独跳出来,我们不仅仅和京城出版社合作!如果新华厂接不了我们的任务,相信其他厂也是很愿意的……我们和全国十几个印刷厂有联系。”

  “张老哥,就当是为了作品的延续性,为什么不能发到《人民文学》?”

  “为了延续性,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发,再去你们那里发。你还可以把前几篇文章再发一次,这是你的自由。”

  “你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事情开始愈演愈烈,一度闹到了算总账。当年“伤痕文学”创作的年代,这些小说和作家,是《十月》的张守任这些人来组织创作的,最后让《人民文学》捡了便宜。如果不是“新现实”异军突起,这件事情将永远成为张守任和原主编王世民的遗憾。

  无数篇文章中,真正像金子一样的只有极少数,大多数都被风吹走被浪淘去。

  《落叶归根》又是一篇预定的小说王。无论是浩浩荡荡的城镇化,还是三峡工程,任何一件事情都能让它长久流传下去,这种珍宝怎么能拱手让人?

  王濛跑来找余切求情,希望他把小说转发到《人民文学》。张守任说“余切你要顶住压力,有什么我们杂志社来扛……”

  两家顶级文学刊物,竟然为了谁先刊登余切的小说,闹的不可开交。而且,两家最后都宣布要刊登余切的小说,都按照第一次发表一样,给足稿酬。

第241章 印刷厂罢工

  《十月》的发刊日在每个月的十号,《人民文学》的发刊日在每个月下旬,有时候会提前到前几天。

  这一次呢,王濛亲自督促,他找到在燕京的新华印刷厂,“我们要九号出刊,如果《十月》也在九号出刊,我们就八号出刊,总之,一定要比《十月》早,早一天都行。”

  张守任和苏玉早料到了这件事情。也是来新华厂说这个事情:“无论如何,我们《十月》不能落在《人民文学》之后。余切是把稿子寄给我们的,如果我们不是首发,那太欺负人了,也太欺负我们余老师了。”

  新华印刷厂当时的领导是一个叫高福诚的人,此君是燕京新华厂的厂长,对全国各地的新华厂都有影响,他从六十年代入职以来,先后支援过其他地方厂的生产线,和提供了一些技术骨干和管理指导。

  甚至连远在阿尔巴尼亚和越南河内的印刷厂,这老爷子都指导过。

  总之,他也是国企出版体系的一尊大拿。他决心谁也不帮,两个发在同一个时间。燕京新华厂的装订专家是一个叫王淮的女干部,她就问高厂长:“《人民文学》的级别最高,发行刊物也最多,他们的总编还是个大领导,是不是先听《人民文学》的!”

  高厂长道:“《十月》的总编苏玉,是原先教委会的副会长,人家管教材的作品选定呢,四十年代就出来工作了,还做过燕京市的干部、教育厅、工委……全都干过,现在是她最后的一项工作,而王濛不过是干部年轻化后,才被提拔了而已,难道你去得罪苏玉?”

  王淮顿时傻眼了:这也是个不好惹的啊。

  是啊,能干到国家级刊物的一把手,都有两把刷子,保不齐哪天就调进上面了,难道这是我们应该掺和的吗?

  燕京新华印刷厂这一帮人,决定不管不顾,都来印刷。《十月》发行数量约为六七十万,有余切文章的时候能上百万,《人民文学》是发行量是《十月》的两倍还多,这俩合起来得在一个星期内印刷至少两百万的杂志。

  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余切写的这个《落叶归根》是个中篇小说,全文八万多字,以杂志一页1600-2300之间印刷字数计算,得三十页往上。当时的印刷纸张又分为几个级别,分别是“凸版纸”、“白报纸”以及“道林纸”。

  “道林纸”是最好的,一般只用来印刷专业刊物、学习用的文件等等,四五十年也能保持纸张韧性。而平时看的普通杂志和报纸,都是用的前两种纸张,《人民文学》和《十月》恰好就用的宝贵的道林纸!

  于是,新的问题出现了。

  一批纸浆和油墨运送来之后,用光了,没纸浆了。燕京印刷厂到处找兄弟单位调用,前后歇了一天时间,这一天的时间,恰好让印刷厂的一线工人们看了《落叶归根》的前十来页。

  他们对故事的走向表达了极为不满:因为这一段,恰好到了《落叶归根》中间部分,老赵被赶下车,吃饭结账时发现自己手里面的抚恤款是假钱,崩溃了……

  后面呢?

  没了。

  等纸浆和油墨运送过来,工人们一边印刷一边看新的故事:老赵找了个坑把死去的老刘埋了,自己也跳进去寻死,没死成,嚎啕大哭起来……

  余切怎么能写这么可恶的剧情?

  他把我们打工人想成了什么?

  老刘也就罢了,这人一开始就没了,只留了个躯壳!老赵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写个故事这么折磨他?

  加之印刷厂为了赶工,分成了两班倒,也没个加班工资,他们顿时就罢工了:我们不接受这样的故事,让余切来解释。

  老赵必须有个好结局!

  有看过整个故事的大学生说:“这故事最后是个开放结局,老刘被火化了,家里面被淹了,老赵揣着他的骨灰盒又去找他的新家!其实这是一个中立,甚至是积极的结局……余切在说一个更大的事情,他在探讨哪里才是我们的家。”

  但愤怒和不满燃烧在了每个人的心间:什么开放式结局我不懂,你得给老赵一个好结局。给他讨老婆,给他大房子住,让他吃饱喝暖。

  “啥?罢工啦?”

  高厂长吓了一跳,跑去劝阻印刷厂工人们,他们当然不给面子了:让余切来!余切不来,不印了。

  “我们要余切!”

  “让余切来和我们说话!”

  得!

  高厂长既然镇不住,火速联系了《人民文学》和《十月》,让他俩来找余切解围。

  居然罢工了!

  王濛和张守任知道后也很吃惊,第二天各自从杂志社出发,大清早打车到了鼓楼大街,到门口时恰好撞见了。张守任气道:“王濛,你干的好事!”

  王濛很委屈啊:“你讲不讲道理?他那个小说明明和前面两部是一起的,这又是个‘新现实’一样的系列,是他版本的‘城镇寻根’文学,他的‘认祖归宗’,我们《人民文学》为了这个都改了发刊时间,只为他来服务,你还想怎么样呢?”

  其实,还有个原因,致使王濛非要掺和。因为《出路》这一系列小说是乔公最爱看的小说,不仅王濛知道,在乔公同余切握手,并且表扬《出路》这一小说后,许多人都知道了。

  而王濛的提拔,是这一系列变动的间接影响所致,他必须要把这个小说发表在《人民文学》上。否则,这会使得《人民文学》不代表人民。这实在是他很大的失职。

  余切推开门,大致了解事情的经过后,当天上完课,趁着星光骑摩托车赶往燕京印刷厂。

  印刷厂居然罢工了!

  这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高山下的花环》出单行本的时候,新华厂的人看了后也红温了,当即罢工,要求李存宝更改“梁三喜”的结局,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有人说大陆的读者素质高,不像港地人,还给作者寄刀片寄死耗子……那是因为大陆的印刷厂工人是国家养的,你写的让人抑郁了,你都走不到发表那一环,直接给你罢工停摆。

  人的名,树的影。

  印刷工人们虽然嘴上说余切写了些难受的剧情,等真的一见到他,顿时就紧张了,客气了。厂里面临时组织了个演讲,中间搭了个台,让余切拿上话筒发言,每个人都能清楚的看到,是真的余切在说话。

  工人们围在一起,前排的席地而坐,后面的站着,一双双眼睛都落在余切的身上,有希冀,有不解……

  余切道:“我就是余切,我是如假包换的余切!”

  他还捋了捋话筒线,挺潇洒的单手拿麦,另一只手踹在兜里面,显得很放松。

  高厂长给余切整了个板凳,余切见底下的人大多都站着,他就把板凳踢到一边,也站着说话。

  “最近忙着写小说,忙着考试……我还忘了说,我是一个学知识文化的大学生,和各位家里的弟弟,甚至是大一点儿远房子侄差不多,我万一有什么过错,真得希望各位能宽容我。”

  “可能我在一些事情上很有些天分,但我还不懂很多事情,社会是很复杂的。”

  这话一出,许多人脸上的表情就柔和了,明明人们还是刚才那么站着的,盯着的,但就是忽然感到空气没那么紧张了。

  这是个看着长大的天才啊,自家的好孩子……

  此时,王濛等人才姗姗来迟,大呼小叫:“保护我方余切,保护我方余切……不要让他被打了!”一来,发现余切被众人簇拥在正中央,搞得跟大领导视察一样。

  王濛嫉妒了:“余老弟来干什么的?不是来解释的吗?怎么做演讲来了?这里又不是读者见面会。”

  张守任道:“天下谁人不识君,我不相信今天还有中国人没看过余切一篇小说。”

  王濛:“我也写小说,我怎么就没碰到这种事情?”他连挤进去都很费劲儿啊,觉得这个厂里面空气都被吸走了,整个天花板有一种人呼吸后带来的升腾的雾,玻璃也是花的。

  他找了个工人问:“能不能让我一个座儿,我要去前面看,我看不到余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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