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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1983 第160节

  在进修班的众多学员中,刘振云并不像余桦、苏彤这些人那么显眼,但刘振云很喜欢余切的小说。这个不喜说话,沉默寡言的作家,正在仔细的阅读余切的小说。

  他看的当然是《人民文学》!

  当看到最后老赵、老刘都有个好生活的时候,刘振云忍不住微笑着摇头。

  在他看来,余切还是稍微“写满”了,但这个故事不失为一个好故事。尤其是那种幽默和冷峻相互交叉,目前的他还写不出来。

  忽然,一个大一女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刘社长,社长还写了另一个结局,写在《十月》上!”

  “啥?”刘振云大吃一惊。

  还能这么玩?

  他随即拿到一本《十月》,翻到最后,果然故事结束在老赵重新出发的路上,刚刚好。刘振云所担心的一切问题,都早被余切考虑到了。

  但这个时候,他又忍不住再一次的看《人民文学》版本,这一次他忽然有了一种满足感。这种满足感不是文学分析,而是纯粹的作为读者的满足。

  刘振云慨叹一声:“你们喜欢什么结局?”

  新生想也不想就道:“当然是好结局!”

  “慢着,《十月》可不是坏结局啊,只是留了个让人探讨的问题,这其实是整个小说的核心,没有这个结尾,就没有这个小说。”

  新生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文学系的呢!但我就是喜欢好结局,我非要看到他们都大团圆,心里才满足!余切满足我了!”

  ……

  《落叶归根》竟然有俩结局?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当然会引发读者的比较。《人民文学》和《十月》被抢来抢去,一个班的人可幸福了,他们看了一遍小说,然后又看了一遍小说,于是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见解:

  “《人民文学》版本的好,大家都幸福美满,我看了之后都睡了个好觉!”

  “放屁!当然是《十月》的好,余切是万县人呢!现在大坝还没有建,他正是为了那一口醋,包的那一碗饺子!”

  《十月》的副总编张守任,以及王濛两个人都有话说。

  他们先后在《文艺报》上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以一个文学评论家的身份。

  张守任写道:“这小说的题材创新很大,初读之下想到法国的《羊脂球》,甚至于是希腊时候的《奥德赛》,英雄在征服的路上遇见了不凡的事情……而在小说里面,是小人物遇见了平凡的事情,之前也许有过这样的小说,但远不如余切写的成熟。”

  “幽默的情节和冷峻的现实交错,余切写出了西南民工的人生百态,这可能是他前后几次回家路上遇到的?听到的龙门阵?他和马识途马老一样,把这些东西写在了自己小说中……总之,幽默使得小说能面向大众,而严肃的探讨,提供了故事的文学价值。”

  “作为对《出路》、《团圆》的接力,这篇写在小县城和民工的小说,是完美的收尾。人们往往擅长于由小到大,而由大到小是更为困难的。”

  王濛则着重强调“预言”:“有这么几个事儿,和文学没关系,但看了小说后会想。”

  “第一个,大坝修不修?我说,修。”

  “第二个,什么才是你我的家乡?我说,家人在的地方是家乡。”

  “第三个,我是不是也是‘移民’?”

  随后,王濛回答道:“大坝是个有形的东西,但今后驱使我们离开的是无形的东西,你和我真的不是移民吗?我们有一天都是移民。”

  这小说成了公众讨论度十分高的话题,到底修不修这个大坝,重新回到主流视线。

  科学院竟然也来掺和余切的小说。

  在金陵江畔,时任大坝泥沙论证专家组组长的林炳南,后来的林院士,在考察下游的泥沙堆积时,被人催促看余切的小说。

  他的同事告诉他:“林组长,余切写了个小说呢,居然和大坝有关系,我才知道他是万县来的,他那个地方将来就是搬迁的主要地方。”

  “因为万县是上游的门户嘛,要淹,只有先淹他家那个地方了。”

  林炳南当然知道余切了,他当即道:“余切是不是写个小说来批评我们?”

  “不是,不是,他写了个挺感人的小说。写得好。”

  林炳南还是摇头:“我忙着给上面写专题论证报告,怕是没有时间看余切的小说。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完全解决下游泥沙淤积的问题……我们调用全国上百名专家来联合攻关,这担子太重,我实在是没心情看小说啦!”

  但他的同事,仍然坚持要他看。林炳南没辙,只好抽时间断断续续的看,这一看就放不下手,两三天之后,林炳南才把小说看完,他走在金陵的江边,大喜过望:

  “我个人认为,泥沙堆积并不会成为问题,我们有足够的能力解决这一麻烦;其实我真正担心的是文化上的阻碍,这是没办法量化的,余切这个小说竟然帮了我的忙!”

  林炳南写了个快件,让各地专家组的同志们都来看小说,并且把这小说也介绍给了看报告的中央。

第243章 一份报告

  在日记中,林炳南写到这么一件事情。

  “83年,我曾经作为水利访日团的团长,前去和日本人介绍我们的水利科技成果,也看看国际先进水平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日本这个地方小山小水,但他们的水利建设却十分发达,而由于我们三级阶梯的地形,从青藏高原到东段出海口这边有数千米的高差,我们有全世界最丰富的水利潜力,占了世界的三分之一,然而,这些要利用起来,要极大的决心,和几代人的建设。”

  “84年九月份,我又去了一次日本,这一次得知余切在日本很有些名气,我当时看了余切的小说《狩猎愉快》,写的真好,但并不觉得有什么用处,没办法,我是个俗人!”

  “而且我也有怨言,我觉得要实质性的改造世界,靠写小说是不行的,我总是对写小说的不以为然。”

  “我们有一百多号人,全国几十个院校来的研究员,他们大多看小说,但也承认对现实好像没什么影响,在工作忙碌起来后,更是如此……”

  “我们从事的考察工作说起来也简单,就是不断在各地做考察,检验江水在不同流速下,泥沙的淤积情况……它是有利于工程的前期论证的,但真正麻烦的是人心,我发觉大家普遍害怕这一世纪工程,因为社会上有许多不好的流言,不了解就产生了恐慌,这是比大坝更加高的障碍。”

  然后,在看完小说之后,林炳南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只有一句话:

  “余切不愧是芥川文豪,他是个真正的作家,其他人只能称为是写小说的。”

  在发往中央的报告中,林炳南的说法就要客观的多。

  他们罗列了自己在不同流速和地段的泥沙沉积测试,给出了一个数值范围,表明泥沙沉积不是问题。然后提到:“余切的小说《落叶归根》,现在更加鼓舞了我们的研究工作,使得我们相信,这一工作在将来是能够付诸实现的。”

  这是当然了,毕竟普通人哪里懂这些物理知识,一份小说是更管用的。

  报告从金陵传到了京城这边。然后,它首先是拿去给决策者看了,由于随后的论证工作,使得当时在场的工作人员也知道了。

  社科院和科学院只有一墙之隔,很快搞文字工作的人也知道了,直到传到余切的耳中。

  社科院的副院长钱忠书专门找余切碰头,特地告诉他:“你的新小说写的很好,一些人重新认识了我们文字工作者,坦白讲我们社科在别人当前,要稍微的低别人一头……你却为我们争了一口气。”

  “我争了个什么气啊?我就是写个小说而已。”余切摆摆手。

  钱忠书却有脾气了:“说你行,你就行,也不要太客气!你的小说是不是有点儿针对性呢?搞得像是写给中央的情书!你很想进步!但是,我看了《十月》那个版本,我知道你原来是想要这样写的,你用心良苦……”

  “我又知道了印刷厂工人罢工的事情……啊,原来这都是巧合。”

  他拍了拍余切的肩膀:“但这下阴差阳错,文学性和普适性都兼顾了,这倒是一条好路子。我从前就没有这么聪明!它从社会上,从文学上都是好小说!”

  钱忠书还是那么刻薄啊。

  他明明在夸余切,但总觉得没完全的夸。

  不久,《中新社》港地分社的女记者林眉从港地来京城,采访国内的文坛名人。这个女记者直奔钱忠书家,想要找他采访。

  为啥呢?

  钱忠书自己知道说话很得罪人,为了自保,很少在公众场合说话,也不发表什么意见,他几乎不接任何采访。

  所以采访到钱忠书很难得,人人都想尝试一番。

  钱忠书家住三里河南沙沟的“高知楼”,这是一个专为专家学者划出来的居住区。俞平伯(古典文学)、华君武(漫画家)、黄永玉(画家)等等都住在这里。

  于是,女记者就顺着楼层,一路爬,一路采访,就像是集邮一样,上一个时代的大师们,都被她采访,留下了合影。

  钱忠书住的最高,也是最后一个被采访的。

  女记者林眉知道钱忠书的脾气,预先打了电话通知:“钱先生,我想代表港地的读者采访您。”

  钱忠书一接到电话,就十分警觉:“你别采访我,你这是引蛇出洞,我谢谢你的好意,但你不要采访我。”

  这特么是个什么神仙?怕成这样?

  记者没辙,只好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直接敲门进去。

  一个照面,钱钟书好吃好喝的招待了女记者,但还是说:“你今天瓮中捉鳖我了,但是,我还是不会说话的。不论你问我什么,我都只有沉默以对。”

  女记者只好把自己已经采访了大多数人的事情,告诉了钱忠书。她说,“钱老,我们大部分人都接受了采访,您不用担心有什么不好说话的,读者们很想知道你的见解。”

  然后,又找到钱忠书的朋友,《文艺报》的编辑老吴来作伴,这下钱忠书终于愿意打开话匣子。回答了一些他小说《围城》的话题,但一谈到他的生活情况,对文学以外事情的看法,钱忠书还是紧闭牙关。

  女记者无奈道:“让我们谈谈彻底的文学!难道没有你欣赏的文学?难道没有真实的文学?”

  有,怎么没有呢?

  但我一说出口,谁知道你怎么写我。

  忽然这时候,钱忠书的老婆杨江回来了。女记者又顺路去采访杨江,“您去做什么了?”

  “我去给‘春雨行动’捐款呢!我们家响应号召,捐了两百块钱!”

  春雨行动!那个发糖丸的捐款!

  女记者还没觉得有啥,钱忠书兴奋起来了:“你说真实的文学?我欣赏的文学?那还是有的,余切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这个人不仅仅是有才华,而且很‘聪明’,其实我并不喜欢聪明的人,因为他们往往功利。但是余切又搞了春雨行动,捐了很多钱,他做的事情都是真的!他又聪明又真诚,所以我想,再也没有比他更值得我去拿给你说的了!”

  ——余切家里边儿电话就响了,一接,港地来的记者要采访我?

  啥?

  钱忠书也在呢!

  我的采访,竟然要社科院的副院长来陪同?

  哦,恐怕是搞反了,是钱忠书拉我来陪同。

  余切忽然想起来:钱忠书这个人有个习惯,他不接受采访,屈指可数的采访中,他也想尽办法的有第三人在场。

  所以钱忠书这么刻薄的性格,反而谨慎到了极致,一辈子没怎么犯过大错,官也越做越大。

  余切骑摩托车一路狂奔。

  三里河南沙沟和鼓楼大街就十来公里,唰一会儿就到了。

  女记者当然很开心了,直接朝余切介绍自己:“我是林眉,《中新社》的记者。”

  林眉?

  这又是个后来大器晚成的人物。这个人是知名的旅荷作家,生涯主要是俩文学成就:第一,写了很多文学大家的访谈录;第二,写了《天望》、《漂泊》、《浮生外记》等多部反映海外华人命运的作品。

  这也是个写海外华人的啊!跟《出路》那篇小说一样!

  果然,林眉道:“今天的港地文人,不存在没看过《出路》这一系列小说的,钱先生向我介绍了你的《落叶归根》,果然又是一篇雄文。有个说法是《出路》、《团圆》和这个新小说是一个三部曲,你是这么来创作的吗?”

  钱忠书也望着余切。他也很感兴趣。

  余切挠了挠脑袋:“这个不像‘新现实’一开始就想好了,这个有点牵强附会,是评论家们自己分类的,我原先没有特别的这样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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