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侠建立合欢宗 第134节

　　半空中，肉莲的莲瓣蠕动如心跳，缓缓收合闭拢，成了一只血肉莲苞，将莲心的林无免裹住。

　　莲苞最下方，不知什么时候就生出了一根粗如华表巨柱的肉根，茎干一般直插下方的废墟地底。

　　即使东天的太阳灿烂，却也驱散不了鲁州城中由这血肉莲苞带来的诡异妖氛。

　　“灭世了！”

　　不知道哪里响起绝望的悲鸣。

　　“官兵呢？妖邪现世，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官兵何在？”

　　有老人拄杖砸地，恸声疾呼。

　　慌乱的人群开始朝着城门涌去，人潮如奔海的河流一样，越聚越多。

　　整个鲁州，都沸腾了。

　　水沸腾会冒泡，人沸腾会推搡，在慌乱和拥挤中，民坊废墟周围数里的人不少反增。

　　地面再次震动，开裂，不少人被挤入了深深的裂缝。

　　有人紧紧攀住裂缝边缘，却被拥挤的人踩踏住双手，绝望呼嚎。

　　深而宽的裂缝中，有如血蟒一般的肉须拂动，那是血肉莲苞插入地底的根须。

　　无数根须猛地伸出大地上如蛛网一样的裂缝，扫下了一批又一批平民。

　　深深的宽大裂缝中，哭喊哀嚎越来越凄厉，直如升上来的九幽炼狱。

　　半空中紧闭的莲苞却像是得到了滋养，莲瓣上开始贲起细密的青筋。青筋随着莲瓣的蠕动而跳动着，像是跟随心脏跳动的脉搏。

　　此刻的莲苞，更像是鲁州城上空的心脏。

　　“心脏”尖端忽然炸开一团血雾，和硕大的“心脏”相比就像一点飞沫，但实际却有一人多大。

　　血雾中，染血衣袍甩动，砸入了地面的废墟中，激起一蓬烟尘。

　　烟尘散去，见望站了起来，他浑身已经被鲜血浸透，那是被莲瓣挤压得皮肉皲裂而渗出的鲜血。宽大的白色衣袍此刻一片殷红，紧紧贴在身上，袖摆在不停滴血。

　　他抬头凝视着天上的莲苞，仍然觉得头皮发麻，只是没有了适才的疑惑。

　　林无免眉心那颗眼睛看过来就摄住了他的心神，再加上老道后来的一番话，已经让见望肯定了，这道貌岸然的龙虎庭太上长老，就是当年屠镇的妖人。

　　“为什么？”

　　但见望还是想不明白：“你既然要救下边城，为什么还要屠戮无辜镇民？”

　　他的须发也黏上了自己的血，凝成缕缕，像是一根根桀骜的剑戟。

　　莲苞一如既往地跳动着，苞尖有什么东西在脱落，那些东西自高空簌簌而下，落到地上却砸起片片烟尘。

　　那是一块块黏腻的血肉。

　　脏污血肉剥落的苞尖，却在阳光下散发出了熠熠的金煌。

　　“这世上有很多金光熠熠的英雄壮举，都是以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血肉堆砌出来的……就像，老夫此刻正在修成的这朵金莲。”

　　林无免的声音自莲苞中传出，并不沉闷，莲苞蠕动着，像是本身在说话一样。

　　“虽然血腥肮脏，可它是值得的！它是值得的！”

　　“五十年前的夏人边祸，正值朝廷内斗，司马大人独守边陲，连发警训却得不到一星半点的朝廷回应。内乱匪祸又起，边陲危如累卵。魔门也跟着捣乱，你让我们怎么办？”

　　“龙虎庭身为江湖正道魁首，自然要保扶江山，以一镇换得边陲安定，换得夏人数十年胆寒，难道不值得么？”

　　莲苞中的林无免慢慢说着，声音却越发癫狂。

　　“就像今天一样，以一城换老夫金莲种成，修作仙体！值得，值得很啊！”

　　听了林无免癫狂的话，见望眼角抽动，眼含怒火：“你龙虎庭，原来修的都是这种邪魔之道？”

　　他血袖飘鼓，剑气再凝，含怒的眼神锁定了直插地底的那枝血茎。

　　“这，不是龙虎庭的道术，这是六十年前一位目盲道人赠给师兄的奇书。老神仙说，此书可助飞升！飞升啊！”

　　林无免癫狂地笑了起来。

第二百零六章 兵临城下

　　妖莲现世，举城皆惊。

　　四处城门附近都聚拢起了人潮，城中的居民以为出了城就可以稍稍松口气，起码能远离那可怕的血莲。

　　可是到了城门，他们才惊愕地发现，原应当卯时就开的城门，至今都紧闭着。

　　高高的城墙上，有披甲士兵密立如林。

　　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开始怀疑，从昨夜开始，这城里的一切异动都是官府在搞鬼……

　　不然的话，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官兵去查探妖莲，没有官兵维持秩序？

　　“开门！让我们出去！”

　　“灭世了！让我们逃命啊！”

　　有人发疯一样喊，群情渐渐激愤起来。

　　城墙上，守备按紧了腰间的佩剑，额间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听得到下方激愤的人群喊叫，也看得到城外远处铺展而来的兵马。

　　那些兵马停了许久，就在他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又开始逼近了。

　　“团练大人怎么还没来？禀报知州大人了吗？”

　　守备不停以袖子揩着额头，声带都发紧。

　　“城里出现可怕的肉莲，百姓拥堵，一时半会，怕是赶不过来……”副使也急得跺脚。

　　“那就不开门，鲁州是一府州城，城高墙厚，护城河也宽阔得很！”守备似乎下了决心。

　　副使看了看城内门边的百姓人潮，忧虑道：“这……只怕下方百姓闹出乱子啊……”

　　他看了看民坊废墟方向，那里的半空凝着一朵红色的莲苞，苞尖金光璀璨，在血红色的苞身衬托下，却给人触目惊心之感。

　　“兴许，兴许外面的兵马是不知从哪位大人那里得知这妖莲消息，来帮咱们的呢？”他安慰城门守备，也是在安慰自己。

　　守备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晦暗下来：“但愿如此吧……”

　　得是多消息灵通的人，才能提前预判到城里的异象？怎么可能呢！

　　城外护城河边，也聚集了很多要入城的行人商贩。

　　他们听到城里沸反盈天的呼声，也开始叫喊起来。

　　他们自然知道身后有莫名兵马，由于被这股兵马堵住了去路，现在城门不开，更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谁知道身后那片兵马是官是匪？荒郊野外，官又能有多好呢？

　　赶着牛车的贩柴胡夫妇喊得格外卖力，他们可是来给娃看病的。

　　牛车上搂着孩子的妇人愁眉苦脸，跟着其他人扯着嗓子喊叫几声开门，对丈夫埋怨道：“早说让你先去找村里吕瞎子看看过失，驱驱邪再说。偏要今个来！”

　　丈夫气揪揪抖了抖肩膀：“吕瞎子懂个屁！有病不紧着看病，求神拜佛闹哪样？把三臭再耽误了呢！”

　　妇人抿了抿嘴，眼眶含泪，回头看到了已经奔到近前的兵马，慌张道：“这可咋办啊！逼死个人！”

　　说话间，那些兵马已经到了城下，距离护城河边聚拢的民众不足十丈，顿住了脚步和马蹄。

　　原本叫喊着开门的人们仿佛感觉到背后兵马手中长枪的冰凉，个个头皮发麻，噤了声。

　　城墙之上，仍然安静，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着。

　　城外兵马中射出一骑，护城河边的百姓连忙让开道路，躲得远远。

　　那骑在城壕边兜马转了一圈，望着城墙高喝：“开门！武信军有太尉吩咐的紧急军情，耽误了，你等吃罪得起？”

　　城上守备听到这声大喝，脚下一颤，就要吩咐兵士推动开门的铰链，却被副使一把揪住了袖子。

　　他感觉到副使的手也在打颤。

　　“不可，这些兵马没有文书，不给印信，我们怎可就这么开门？万一是哪里的匪寇呢？”副使虽然害怕，但还是保有一些理智。

　　守备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紧得发不出话来。

　　城下那骑又在叫喝。

　　副使皱皱眉头，只能硬着头皮高喊：“可有文书印信？”

　　城下那骑骂骂咧咧，纵马返回阵列，过了一会就举着一封文书又跑了过来。

　　“不长眼的狗东西，看清楚了么？这可是高太尉白虎堂的文书！鸱纹虎胆！开门！”

　　骑士形容越发凶恶。

　　守备松了口气，就要挥手，却再次被副使揪住。

　　“怎么还不给开？”守备有些气恼。

　　副使不理他，朝城下高声喊：“武信军是滨州府的常备军，按照大宋军律，跨府调动需要挟天子印信的军使一名，军使何在？”

　　这话一出，城下的骑士恼得面目狰狞：“你开不开门？太尉的文书在此，你还敢饶舌？你一个小小的州城，竟然要劳动天子印信！”

　　守备听着城内乱哄哄的百姓叫门声，一阵心慌意乱，埋怨副使道：“黄大人，今日你办事怎地这般迂腐？既然有太尉印信，我们开门便了。剩下的事，百姓也好，官兵也好，就和咱们没有关系了啊！”

　　副使却坚定摇头：“非也。既然没有天子印信，那就说明其中有不合规矩的地方。万一放入城中出了事，知州还不得首先推咱们出来顶锅？咱们按章程来，拒守是本分。闹得大了，自然有知州和团练来放他们。这事，谁都挑不出咱们的不对！李大人，咱得往后看啊！”

　　守备低头沉思，点头道：“黄大人这是老成之见。”

　　城下骑士连连叫骂，却再得不到回应。恼得他取下弓来搭箭射向城头，而后纵马回到了阵中。

　　箭矢“钉楞楞”射入了雉堞上，守备和副使吃了一惊。

　　两人连忙退到城墙上的阁子里，忧心忡忡地等着。

　　“城下百姓开始砸门了！”

　　有军士高声叫喊。

　　“不好，百姓暴动了！”

　　城内百姓在血莲笼罩的恐惧下，开始不顾一切地冲关。

　　守备和副惊得呆住，一时间六神无主。